唯一有看头的是石碑方圆一里内,围满了人潮,甚至有人在此搭了帐蓬,看来有长期奋斗的打算,所以四处传来野炊的香味也不足为奇了。还有一些小贩穿梭期间,吆喝着东西叫卖。不知情的人外地人还道此县风俗特异,市集居然是在山上。
买来一包炒栗子,弄潮慢条斯理地跟着管又寒接近那块此时身价百倍的石碑。
石碑上也只有几个快被风化掉的字,看得出来是写着:管鸣峰,为万林县之巅。
弄潮百分之百肯定这几个字并不是童笑生留下来的,以那种风化的程度,不是唐朝,也会是宋朝年间,几百年下来才会有如此破败的成绩。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块石子实在没有理由会是童笑生指定的第一道谜题,真是没半点引人注目的地方,会有什么解释才是怪事。要弄潮猜,她宁愿相信是那老顽童的另一项捉弄,没有其它特别的指示。
特地看向管又寒,但他依然一脸的无波无绪,不过,眉宇间却略显阴沉。
“怎么了?”她轻扯他衣袖问着。
“没事,咱们下山。”
看来他们的思想一致,都觉得没有什么好看的。弄潮点头,一手紧紧抓住他衣袖,虽说人潮已少了许多,但是这片山顶至少仍有二、三千人在此观望不去;要是她不抓紧一点,只怕稍稍不注意,他们就各分东西了。尤其天色昏暗,很容易跌跤的。
在踉跄了一下后,管又寒终于稍稍撇去世俗规范那一套,伸出手牢牢地扶住她肩头,也领头寻着平坦的地面走。弄潮开心地剥着炒栗子,直要他吃。但看来管又寒是不吃零嘴的,她逗了他好久,他都不可开口,只好无趣地往自己樱桃小口丢去。
“好个厚颜的女人,简直丢尽咱们女人的脸。”一声冷冷不屑的批评,刺耳地由右方传来,声音是刻意拔高的老母鸡下蛋声。尖刻得很------嗯---------创意。
弄潮俏脸别了过去,可不知道原来来此看大石碑的人也会有特别的兴致去看他人谈情说爱,真是不礼貌,还敢大放厥词呢!
那是一票穿着像粽子似的紧密的女人,约莫二十到四时出头的年纪都有,本相是不恶的,但一丝不挂的高髻,灰沉色调的服饰,以及被浆过似的表情面孔,实在只有“刻板”两字足以形容之。十来人,每味女子皆有佩剑,看来生活不是很宽裕,脸上净是风霜残痕。
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侠女”吗?又一次,弄潮非常能体会爹爹告诫的苦心。当个捞什子侠女实在没有什么风光的扮相,简直可以说是落魄了。
一个人落魄不打紧,但去批判他人表现出尖刻,可就是她们的不对了!爹爹说,最丑的女人不是鸡皮鹤发的老妇,也不是沧桑满尘为生活奔波的女子,而是把自身际遇的不满倾泻成恶意去攻诘无辜旁人的女人。
管又寒根本无意搭理,拉着弄潮就要朝系马的地方走去,但弄潮可不甘心平白被谩骂了去。正在思索一个不着痕迹的报复方法为自己报仇时不料,一票女子中看来最年长的女人突然欺向前来,伸出爪子就要擒住她的俏脸。
眼睛来不及眨,弄潮眼前多出一条胳臂格开了那只“爪子”,也将那老女人硬生生地震退好几大步,才止住身形;那老女人,立刻已不可思议又忿恨的眼光死盯着弄潮与管又寒。
说那双手为“爪子”实不为过,昨晚她啃的小鸡爪就是那副德性嘛,双手瘦骨如柴不说,还泛着微微的乌光,更别说十指指甲全是墨一般的黑了,并且比平常人僵硬且厚多了,看来是一项武器,而且没有意外的话,她猜那老女人手上是淬毒的。
哇!那刚才倘若真给她抓着了,那她不仅当不成天下第二大美女了,搞不好会荣登天下第一丑女之宝座了!怕怕!弄潮吐吐粉红的丁香舌。
“喂!阿婆,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偷袭我?弄坏了我这张天仙脸,你也不会比较好看的,为什么如此想不开呢?还是阁下阿婆自认为是惩治伤风败俗的官爷……”
“住口!”那位“阿婆”下巴的肉团严重抽动,她身旁的“肉粽”女子全以马蹄形排开,看来是以多欺少的架式。
由于他们此刻站立的位置离石碑有数里的距离,早已不在人潮的范围内,而人潮所关注的也不会是打架的事,所以即使发生了什么事端,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不过倒是有几个闲人提供了一些情报。
一个穿着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的五旬老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啃着馒头,一边道:“喂!你们这对小鸳鸯,你们不知道在‘绝情门’的门生面前不可以出双入对、惹人眼红吗?她们都是一群被丈夫休掉、被男人拐骗后聚在一起的不正常女人,对了,还有更多的是自坐多情却没人爱的,所以见不得人甜如蜜呀!小心哦!”
为首那位“阿婆”恶狠狠地瞪过去:“老乞丐,这儿没你的事,不想与我们为敌的话,立即闪一边去。”
老乞丐呵呵笑了两声:“我不惹麻烦的,但看看嘛!有好戏而不看,岂不可惜了?”
那位“阿婆”又回过头死盯着弄潮,咬牙一字一字地问:“云净初是你什么人?”
咦?认得她娘呢!
“关你什么事?”弄潮极有兴趣地研究“阿婆”脸上的表情。
“你说不说?”老女人再也保持不了冷静的表情,看来又想扑上来。不过,她身边另一个老女人拉住她,较为冷凝,并且深沉地安抚了她。
“大姊,不必问了,想必她就是云净初那娼妇生下来的小杂种了----------”
兜头罩下的满天栗子止住了那女人对云净初更多的侮辱。弄潮向来天真无忧的小脸此时抹上了无情冷艳的色彩。缓缓道:“虽然家父家母一再告诫我,对年老者要有基本的礼貌。但显然他们忘了告诉我,有些人是不值得他人来尊重的。我想,阿婆您……大概是‘绝情门’中属于自作多情却被视若粪土的那一类吧?”妙眸一转,看到了那老女人一副要生吞活剥她的模样,心下也多少明了了某些事情,笑了一笑,以很甜蜜又做作的声音又道:“以前我朱大叔就说过,因为我爹太疼爱我娘了,所以才会选择退隐。实在是太多女人比蚊子、蟑螂还烦人的,就知天天绕着我爹转,恬不知耻地企望与我爹共度春宵,偏偏哪,我爹好痴心喔,只决意守着我娘一人。阿婆,您不会正巧是那群蚊子、蟑螂之一吧?”
“你这个小杂种!你怎么有脸在江湖上出现?还与男人勾勾搭搭?不愧是云净初的女儿!当年她与韩霁有婚约,却转而勾引韩霁的大哥韩霄,已是世间一大丑闻!你怎敢在此大言不惭地承认自己是他们那对狗男女乱伦生下来的孽女?”为首的老女人露出丑恶的笑容。
弄潮深深吸口气:“我不会饶了出口污辱我父母的人。而你,你这个没人要、嫁不出去的丑八怪,难怪你会看来如此落魄,一个人心地不好,连上天也不会垂怜眷顾的,你从没想过那是天谴的下场吗?我爹爹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假道学、自诩侠女的疯婆子了,更别说容貌了!只怕你投胎十辈子也改良不到一张好面孔来抵得上我娘的千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