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是一头快乐的孙家黑羊。」
「那时想的并不深,但隐约嫉妒着她的自由。不过由于我厌恶造成他人不便的行为,难免会纠正她乱丢垃圾或抽菸的行为,然后就打起架来了。」想到此,他自嘲:「原来我也是有压力的。常常跟她打完后,心情便不再郁闷,然后一切变成习惯——找她麻烦。」如果不是遇到琳琳,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对现有的生活有多么厌倦、多么想摆脱、多么想——自由。
经由斗气、打架,他得到了短暂的喘息空间。
李举鹏了解道:「令堂相当严厉。」
「曾经我以为那是正常的亲子关系,或是我做得不够好,不值得她机许我。可是看到别人不必有任何表现就可以轻易获得疼爱,总会心理不平衡。琳琳也很讨厌我的优等生身分,我们在互相叫阵时,不必修饰词令,没有任何顾忌,大不了打起来。」想起来那还真是一段愉快的时光,只不过当时不觉得罢了。
李举鹏猜测道:「也许你期望自己是她?」
「自由而且被宽容?是的。」他点头。「不管喜欢她或厌恶她,跟她在一起我变得容易快乐,感觉也无比轻松。不必挂念着母亲的冷淡、永无止境的专制。她很关心我,但关心的方式是把我当皮偶似的操作,走向她认为最好的人生路。」
「没办法改变吗?」
钟尉泱苦笑的摇头。
「不可能的。我听话了二十六年,够了。这两年的行为是她眼中不可饶恕的污点。唯一的改善方式就是奉上未来五十年由着她指挥,那我就可以得到她一个扩张不到一公分的抿唇微笑当报偿。」
「别谈这个了。」李举鹏挥了下手。「我们来讨论如何进行下个月的婚礼。」
「绑架新娘吗?如果婚礼成功了,而我却死了,那我可怜未出世的孩子依然没有父亲。」
李举鹏大笑了出来。
「绑架新娘?喔,那太不优雅了。来吧,我有个计画应该可行……」
两名男子密谈了五分钟之后,已然定案。
钟尉泱在临走前笑道:「琳琳会恨你的。」
「我可是什么也没做喔。」李举鹏挺开双手,撇得非常远。
「老狐狸……」钟尉泱没咕哝边走人,终于明白为何孙家人如此信服他了,他是个可靠的大哥,万能的。
直到目送钟尉泱搭电梯下楼,李举鹏牙关上门,转身时,林雯已从另一间会客室走过来,脸色复杂而感伤,一时端不起女强人的架子……
「嗨,林董事长,您到了?」李举鹏装傻的问,其实他跟她的约会排在十分钟前,两间会客室之间只一道薄得不具隔音效果的和式纸门。
林雯欲言又止,终究因拉不下脸而住口,神色不定,抓着公事包的手指捏成死白色泽。李举鹏看在眼底,暗自微笑,一边拿起卷宗,一边道歉:「很不好意思,刚才有点私人的事耽搁到了时间,希望你包涵一下。」
「哪……哪里,没关系的。」
合作案开始商讨,但李举鹏怀疑今天的会议能收到什么成效。
※※※
孙琳琳果真在农历年之前结婚了。
直到新郎前来迎娶的那一刻,她还在想事情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
她得好好想一想……
首先,她的房东朋友告诉她,由于大地震后,她住的那幢楼已被列为危楼之一,市政府来了公文要求拆除,正好他们也想趁此建造新公寓居住。不到五天的时间,她不得不仓卒搬离危楼。
房子一时之间并不好找,何况她的家当并不少。然后,在钟尉泱的建议下,他们搬入了他年初所购买的一幢小别墅内,空间不仅够用,还有剩得很。一开始她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她也让他住过自己的地方,有来有往很正常。
不过他们开始分房睡,她觉得怪怪的。但要离婚的人是应该分房睡没错,算他识相,她满意的这么告诉自己。
然后,他变得很忙……
当然啦!他不仅是三间Pub的老板,也是一间律师楼的负责人,忙是应该的。据李老大说他还接下了几件亲戚们的官司,忙得不可开交。是嘛,男人不该游手好闲,老是兜在她身边做家事,她再度告诉自己。
可是,当她常常「不小心」误开他手机,发现留言的人全是娇声娇气的女孩子声音之后,她开始磨牙了……
「钟大哥,我是一店的巧巧,人家调不出客人指定的酒,可不可以快点来教我?等你喔。」等死吧你!
「尉泱,我是如诗,最近忙吗?我有点事想请教你,请回我电话。」谁理你?!
「学长,我是珍妮佛,我刚留学回来,不知道你公司缺不缺人?我愿意从当你的助理做起……」我还杰克咧!公司缺的是扫厕所的阿婆,要不要?八婆!
无名火累积再累积,夜叉脸的道行愈来愈高深,并且随着他连续一星期不见人影而功德圆满,鼻孔还会自动喷火驱寒哩!
这死人!还没离婚就敢给她乱来,她孙琳琳的男人岂能容许那些阿珠阿花乱流口水的!
她告诉自己,这非关吃醋,她只是捍卫自己的权利与尊严罢了。
结果,在她再也忍受不了这一切的那天,钟大忙人回来了,手上拎着一份离婚协议书,沉稳的告诉她,他愿意放她自由,明白勉强是不会有幸福的,他不该太自私……听他在鬼扯!他要是以为她会顺他小就大错特错了!
她的反应是抢过离婚协议书,撕个稀巴烂,狂笑三声后,告诉他:「你死心吧!我不会和你离婚的,事实上我还觉得我们应该再结一次婚,半个月后有个不错的日子,就这么决定了。」想背着她泡美眉?等她死了再说!
「可是你不是想离……」钟尉泱无辜地问,口气里还来着为数不少的指控。
「我现在不想了。」她摆出混世太妹痞子样,抠了抠手指,准备看他气岔的嘴脸。
「但是……」他的表情着急不已。
她挥挥拳头。
「没有但是,怎么,想惹孕妇生气吗?」
「宝宝还好吧?」他担心的问。
她豪爽的拍了拍小腹,差点吓晕了他!
「没事儿,去去去!去我家叫我爸妈准备婚礼,至于你那些低三下四的店就由我去清理门户……喔不,是整顿一下了。」她笑眯眯的眼里盈满血腥的笑意。
最后的最后,她就在满满的胜利感里,过了半个月,然后现下新郎已牵着她手向父母拜别……
她觉得有点奇怪、有点糊涂、有点不对劲……
母亲的临别叮咛敲入她浑沌的脑中——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然你爱惹祸,但还是有人要,简直是可喜可贺。尉泱,以后你要多担待呀!琳琳就是反骨,只要反其道而行就可以了,你是聪明人,会明白的……」
「喝!你!」孙琳琳叫了出来:「设计我!」
钟尉泱皮皮一笑,无辜地问:「什么?」
「爸、妈,我不嫁了!」她跳脚,伸手要扯下头纱,被一群人七手八脚的阻止。该死!她终于了解哪里不对劲了。她简直是天字第一号大呆瓜!
「快带走!快带走!尉泱,时辰到了,快走!」孙母替女儿盖上头纱覆住面孔,惊恐的赶人上路。
「妈!你干嘛?!我说——」身体不由自主被抱着走,唯一能动的就只有嘴了。
「货物既出,拒绝退回。再见!记得等一下要丢扇子啊?老伴,快泼水!」孙母感受到紧张刺激的气氛,早忘了水要等女儿上车了才泼,冲到浴室提出一桶水交给丈夫,并帮他使力,泼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