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住她的唇——以唇。
“叫我子韧。”
“子韧?”她听沙绍先生这么叫过他。
“我的字。成年礼时沙叔为我取的宇。”
“为什么?”——“叫“不屈”太刚。刚强易折。”这是沙绍的一番苦心与告诫之意。
她偏着头,轻道:“我有资格这样叫你吗?即使是正妻也不合——”
他狂放大笑道:“我原本就是一身的不合时宜,又忌讳着什么来着?我的女人只需直呼我的名讳使成。”
他有着疯狂叛逆的因子在体内流窜。除了忠于君、忠于国之外,他视一切礼教为粪土;是否因为他本身已尝尽人世冷暖的关系呢?以他一介草民,能如此平步青云,算是不易了!走过每一个阶层,看尽各色人种的嘴脸,人间冷暖,他心中自是有深刻的感触。多么的讽刺!因为她正是合乎一切礼教的代表。冰雁深思的看着他;而他也在看她“你有一双水灵灵似一波秋水的眸子,而这眼眸告诉我你来自高贵的出身,也映现出了我的粗鄙。即使今日我贵为武将之首,仍不掩天生的草莽气息,像某些文人假清高的批评:终究登不了大雅之堂。那些批评我一笑置之,可是看到你,便不得不相信,那些脓包的酸涩心理,毕竟也点出了几分事实。”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他对那些文人雅士很没好感呵!瞧他形容得精彩,那些低下的形容词一出他口就自有一股气势。哦!他怎能如此看低自己呢?他是个多么傲气的一个大男人!天生是驰骋沙场扬威的人,为何要与那些只会批评不做事的人一般见识?!文人有文人的雅,武人有武人的威,两者不能相提并论的!若要她说,文人就少了一点男人雄武的气概。而他是她此生仅见最好、最上等的男人了!
他被她的绝艳笑容迷去了心神,双手捧住她粉颊,低柔道:“叫我名宇——”
“子韧。”她低低的、羞怯地吐出这两个字,心下明白这代表他们的情感更加纠缠不清了。
袁不屈满意的轻吻她,一手扯下她的头巾;原本绾着的乌黑秀发似一道夜幕披泻而下,沾染了夕阳的绚烂,黑发上的点点金光似撒上金粉也似。他着迷的埋首其中“冰儿,你这个美丽的小东西……”
杜冰雁只是将脸窝在他颈项间,清盈的大眼看向他背后的霞光正在一点一点的失去光彩,夜幕悄悄拢近。一颗矛盾的心依然理不出一个结果——他们可有未来?
第四章
完全如她所料。第二天营里上下沉陷在某种吊诡的气息中。一双双暧昧的眼神如影随形的跟着她,杜冰雁尽量的装成若无其事;不过心中仍会嘀咕为何是她独自受质疑,这些眼光决计不敢在袁不屈面前显露的,只好全冲着她而来了!几位来找他配药的大夫原先就因风予逢对她的偏爱而心存嫉恨,如今像是要出一口怨气似的,以言语刻薄他,吃定了他的软弱。几个月观察下来,知道他向来不打小报告,别人对他小小的讥嘲或恶言从不曾由他出面向上呈报,便算计定了他的可欺。
没想到这地方流行欺善怕恶!还是男人的世界原本就因争权夺利而变成这必然的铁律?这些大夫们算是文士,对尖酸刻薄的用词得心应手;因为他们书读了不少,却又不够心胸有容,见不得别人好。若是将讥嘲别人的时间拿来研钻医术,那里还会只这么点成就?
相形之下,那些武夫就直率多了,好恶全在一张脸上,不懂得迂回的工夫。
如果不能对这些流言加以澄清的话,干脆就来个视而不见;担心自己的未来才是首要之事。她知道,袁不屈相当喜欢她,并且不喜欢她提起换回李玉湖一事。背后的表示很清楚,他想将她占为己有!
要是她能自私一些,也许便能放任自己沉浸在他怀中享受袁夫人的荣宠。可是,凭什么要李玉湖来代她受苦?那样一个青春开朗的女孩儿,不是当寡妇的料!她们是朋友,所以杜冰雁不允许自己如此自私。
何况,事情不会平静一辈子而不让他人发觉的!也许李玉湖的父亲会来探望女儿。也许自己的父兄会去泉州看她,到时候什么都被拆穿了!这种“换妻”事件是何等重大的违德!没有人接受得了的!早在当时媒婆与丫鬟们妄想瞒天过海时,她就想到长远的结果。但她们并不那么想,她们只想掩盖住一切,天真的以为事情会圆满的结束,神鬼不知!
如果当初直接回扬州就好了!她可以修书捎来军营,以信告知袁不屈前因后果,一切便平安无事。而她也不会遗落了她的一颗芳心!
唉!那里知道他与她设定的印象大相迳庭,那里知道他根本不放她走!又那里知道女人的情感居然会控制不了的付予丈夫以外的人!真的!她从来不知道情感不归礼教约束,以为嫁了人之后才会知道情为何物,只有丈夫才引导得出妻子的情潮。
但,事实并非如此,不是吗?她如今才知晓,却也发现情感一旦付出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嫁去泉州的李玉湖如今的情况不知如何?依她的性子,那容得他人摆布?齐家的人可发现娶错人了?为什么没有任何动静?要是有动静,家人早找过来了,李玉湖应会率先来将军府找她,然后李总管便会捎信前来晾马城告知。可是,什么也没有!否则她岂会仍待在这儿进退不得?袁不屈不允许她走,要她等一切战事平定再谈。
可是她怕,怕自己愈陷愈深!怕自己看得太多,听得太多,过得太自由,将来又关回房时会不安于室。
不管袁不屈肯不肯,一旦事情揭发,她仍得是齐家的人,他不肯也改变不了什么。
现在差的就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唉——这一团混乱怎会落到她身上?
“杜冰!杜冰!你在那儿?”
帐蓬前方传来沙平威洪亮的叫声,语气有些急躁。
她拧了下眉头,丢下手边的工作,一边走向前方,一边回应:“我在这儿。”
才说完,已看到沙平威冲到她面前。
“杜冰!我问你,你是不是真与将军有什么暧昧?”
“为什么如此问?”她心中叹了口气。这沙平威可算是后知后觉了。
“我从练武场回来,就听到几个马仆兵在一边窃窃私语,气不过抓一个来问,才知道昨儿个黄昏,将军与你共乘一匹马去树林那边,将你搂在身前。你又不是娘们,为何会搂你在身前?而不是将你安置在身后?老天爷!光是堂堂一个大将军载一个小医生就是大事了!你——你——”他已经急怒攻心到口齿不清了!他这个大老粗的结论只有一个:杜冰与将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杜冰雁没好气道:“你去问将军不更快!我是什么人?一个没没无闻的半调子军医而已!将军要我做什么我岂敢不从?难不成还是我拿刀顶在他颈子上逼他载我去游玩呀?”
她微嗔的表情泛着晕红,双眸映着光芒,份外的美丽动人!沙平威心下咚咚两声,猛然退了两大步,面孔震驾!低呼:“老天!我怎么从没有发现过你这么像女人呢?只当你俊秀非凡,你你你是不是用了这张美脸去迷惑将军?杜冰,你可要三思呀!这不成的,他已有妻室了,也不会与男孩儿有什什么沾染,要升官也不是用这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