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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页

 

  随着叶盼融未归的时日愈久,白煦的心也日渐高悬,向来乐观的心臆也不免往不好的方向思索而去。如果心中的示警没有错,那他必须思维叶盼融可能遭到不测的事实。

  叶盼融不可能不告而别,自然便不会有十来日音讯全无的作法。如果她决心离开山庄,就一定会先与他告别。

  而且,重要的一点是——近些日子并没有传来什么盗匪宵小被制裁伏法的消息。之前住在山庄时,她也常有消失一两天的情形。当她回来时,常会听下人流传某某盗贼被抓了,或被杀成重伤的消息。

  她不喜欢沉浸在安逸的生活中太久,也见不得伸手可及的地方有人为非作歹。她性情凉薄,但因嫉恶如仇,而有她古道热肠的方式。不寻求世人的好评,只求自己无愧。

  相形之下,他——白煦,人人口中的好人,除了独善其身之外,有什么可以称许的呢?他与其他寻常人相同,除非有人来求助,或发生的事情在周遭,做了个方便的顺水人情、举手之劳外,并不是那么热心为善的;然而却是他这类的人得到好名,而叶盼融益加令人畏惧如罗刹。

  他并不如别人口中的“好”,因为他无法兼善天下,他无法给其他女人想要的温暖,他只想为爱徒倾注。

  当她是小女孩时,给他亲人的温暖。

  收她为徒,给他如父如师的关怀教养。

  她的体温偏低,常会手脚冰凉。以前在冬日时,握住她双手呵暖,常会发现自己的热度被渴切地吸吮着,然后掌中那双小手会由冰转暖,与他拥有相同的热度。

  但是如果觉得她够暖了,放开了她的手,不消一刻再握时,马上又回复冰棍似的温度,多年的调补也不见功效。

  也许是久远记忆给他这样的认知——叶盼融对温暖的渴求,永远不可能有够了的一天。给他温暖,就得是源源不绝,不得抽手……所以,他不能将这分温暖再去偎借另一个相同怕冷的女子,而他也做不出这种全然的付出。

  从他由火场中拖出呛昏的小女孩后,命运便已注定了。

  而他自私地只想给予一名女子所有能给的,直到她不再需要的一天才会终止。

  思绪再度拉了回来,目前最重要的是回想与叶盼融有过节的人,或者功力可能高到伤害到她的人。

  十来日了,她不可能会出门那么久。

  心口隐隐传来的抽痛,一日比一日更加频繁;赵紫姬所下的药确实厉害无比。有女近身,立即汹涌出欲念,以内功压制,则会使胸口如万蚁穿心,然后那股疼会往四肢百骸扩散而去。一次比一次强烈,连现在全然无人时刻,也会有疼痛来干扰,每几个时辰涌来一次。

  微微苦笑,没料到自己居然会亡殁于淫毒。

  不想了,先找到叶盼融要紧。

  但这真是千头万绪的工作。她可能遇难,也可能四处找名医要为他治毒。唉……也许他该委托那位对江湖事无所不知的“武林贩子”——钱必来。

  也好,总也是找人的第一步。随想随做,他起身抓过披风,便要奔出房间;然而尚未跨出一步,却倏地退了三大步。

  “别进来。”他将即将走近的赵紫姬阻在门外。

  赵紫姬淡淡一笑,停止在门边,看了他脸色半晌:“你的脸色愈来愈差了,想必开始出现胸口抽痛的情形了吧!”

  “赵姑娘来此有何指教?”他有礼地问着,口气也是惯常的温和。

  “我想告诉你解毒的方法。”她盯住他的眼,一股异采闪过她冰样的眼眸深处。

  “为什么?”他不了解她心中如何思考,尤其她像在试探、像有所图,又难猜其意的行事方式。

  “也许,我只想证明你也是凡夫俗子吧!”她拉高衣袖,露出晶莹雪白的手腕:“十五年前,秘媚门主对楚狂人下过这味药,企图得到他,然而却得到灭门的下场;而他却没死,不是很奇怪吗?”

  “他得到了药。”白煦警戒着她的用意。心中若有所悟,所谓的“解药”,恐怕不是寻常人所认知的那种。

  她笑点头:“是,他得到了解药,连四川唐门也研配不出的解药,为什么?因为少了一味药引,就是历代秘媚门主的血。”她跨进门一步:“从我腕上划一刀,或从额上割一刀,你即可得到解药。来呀!我把解药送上门来,你何不学学楚狂人,将我的血吸干殆尽。我的武功不及你,你很清楚,不是吗?”

  “别糟踢你自己。”他沉重地说着。

  “别用温柔怜悯的口气对我,露出你人性阴暗的一面呀!我绝不相信你纯然的光明磊落!凡是人都有其善与恶的一面,别假惺惺了,快动手!”如果他能有一丝人性的贪婪,那么……那么,他便是不值得她失去一颗心的,那么……她也不会日渐疯狂地嫉妒着叶盼融,也不会使尽手段想到他注目的一眼,狂热到想夺取叶盼融所能独占的温柔,即使夺来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能同生,就得共死!

  白煦摇头,忍着即将到来的万节穿心之痛。他走近了她,一步一步的接近距离,惨白的面孔已呈青惨灰败,他伸出手她错愕的双眼逐渐染上冰寒,闭上眼等着他出手了结他的性命。

  他轻轻拉好她衣袖,将手中的披风盖上她肩头。在她猛然张眼对视时,他努力扯出笑,踉跄地退了开去,扶住桌面以支撑自己:“好人家的女孩是不会轻易露出手臂让人窥见的,而……”他开眼极力忍住一波几乎使人昏厥的痛楚,才又轻道:“我很抱歉令你痛苦。”

  语毕,他往门外走去,心中悬着要找叶盼融的事,也极力不让剧烈的痛楚征服他的意识。

  一股飞散在空气中的浓冽香味入侵他感官中,奇异地安抚住了他的痛苦。白煦讶然地转身看向赵紫姬,只见她将发簪插回髻上,微微扯了唇角:“这不是解药,但能暂时止痛。”

  “多谢。”他无法了解这个女人,也无须去了解,毕竟他什么也给不了。

  他往拱门方向走去,疑惑地听到前院似乎有人在大声呼喊,不禁快步走去。

  “白煦公子!你在哪里?白煦——”

  “喂喂!玉小姐,你不能闯入,侍奴才通报一声——”白家总管徒劳地想与两名家丁阻止入侵者。休说玉家千金是金枝玉叶之身,不敢乱来乱碰地冒犯,何况玉婉儿没什么武功底子的身手,至少轻功比平常人好些;更别说她姑娘手上正抓着把软趴趴的剑了。

  玉婉儿心急得没空理睬那一套繁文褥节的待客程序,在大门口叫着要找白煦后,便凭着模糊的记忆往后院闯了。这种大户人家的建筑方式相信不会有太多的不同,至少此刻她没闯到仆人房可兹证明。

  但,那位白煦公子到底在哪儿呀?她累得快要昏倒了!

  “白煦——”扯喉大喊虽然不符合闺秀风范,但比较有效就是了。

  果不其然,一道白光掠来,那人可不就是白煦吗?

  “玉姑娘,何事如此急迫?”

  “叶姊姊在吗?”她不抱希望地问。

  “不,她已十多日未曾——老天!”他语音倏止。

  玉婉儿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不明白白煦怎么做到的……在她双眼大张的情况下,将她的手中物“变”到他的手上;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丝毫不差地隔了两丈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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