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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老师的薪水多少?”我好奇的看他。

  “我们这些老师都有其他正职,另外两名老师兼行政人员月薪大约一万伍仟。院长请不起更多的老师,自己也有在上课。”他说着,突然想到问:“你来这里,院长知道吗?”

  “不晓得吧。我没有联络你们院长,早上与钟老太太通完电话后我就过来了。”我耸肩。

  “钟老太太?”钟昂楞了楞。

  “她在慈善界很有名喔,叫钟涔,你不会陌生吧?”他们同姓那,好巧。

  “她是我姑妈。”他微笑。

  我好讶异的瞪奢他,试图由眉眼鼻口耳中找出一丁点钟老太太的影子,可惜却无所得。

  “原来我们的关系可以攀得很近呢。”

  “我想她一定很少提她家中的事。”他以微笑带过唇边不小心浮现的苦涩。

  又出现了!每当话题一旦沾惹了一丁点他切身的事,他的神色就怪怪的。

  我并不爱对别人的隐私追根究柢,只道:“事实上,是我自己不爱听别人讲古,我没给你姑妈那个机会。每一次到南投都是来去匆匆,他想说我来没空听呢!还有,如果这档子事是你的禁忌,以后最好少提,反正我们的话题很多,不必聊到自己身世来以表示交心。”

  “你讲话都那么直吗?”他问。

  “看心情,”我不在乎他被我吓到与否。

  他笑:“活得率性是很不错的事吧?”

  “那可不,否则我不早自杀去了。请记住,我是个丈夫有外遇的失意妇女。”我用力挤着泪水想制造“失意”情境,可惜近来水分补充得少,一CC的水也挤不出来。我只好以手指揩去眼角幻想已出现的泪来表示。

  他看着我,口气趋于小心:“你——真的——呃——不介意与别人谈这件事?”

  “太善体人意,有时是很累人的。”我拍拍他:“好了,现在可以麻烦你引路,带我去见院长了吗?”

  “跟我来。”似乎是对我的直率无可奈何,他的笑容怪怪的,但行为依然热诚。

  我不以为意的跟在他身边,一路上吱吱喳喳的问着朱娅的事。好久好久没再遇见美小孩了,这是我来花莲最丰富的收获,一颗死沉的心再度活了起来。

  呜——小学谦、小苹果,还有其他我爱慕过的美丽小朋友,原谅我又觅到新欢。世间的美丽真的太多太多了,我是个为美丽、可爱而生的女人——

  ※※※朱娅是个行动不便的小女孩,在四岁那年出了一场大车祸后,伤及脊椎,下半身整个瘫痪掉。

  她的父亲早逝,母亲在平地工作,将她寄住在此地,期望早日存到一笔钜额的医疗费,送女儿到美国开刀,因为她不相信女儿的腿已没救了。

  昨日朱娅的母亲回到花莲探望女儿。我旁观着,心下便已知道这个美丽的山地妇女可能在从事什么工作。虽然朱娅的母亲朱菌迪已尽量不施脂粉,不穿过于花俏的衣服。

  朱娅根欣喜于母亲的到来,开心得不似平日的安静乖巧。我一直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

  然后,朱蒂迪在日落后搭飞机走了,我看到朱娅在目送母亲的背影时,眼泪一大滴一大滴的落下来。

  早熟的孩子,便得提早体会成人世界的悲哀。朱娅以天真的面貌让母亲安心;朱蒂迪编着故事向女儿诉说在“工厂”工作时多么有趣等等。

  互相体贴、互相欺瞒。可是现实的生活必须过下去,生为人的尊严也无论如何必须维持,即使以诺言去堆砌。

  “小娅的腿还有救吗?”就我所知,一旦重创到脊椎骨,通常复原的机率渺茫。我将钟昂拉到休息室悄声问着。他好歹也是“医”字辈的人物,虽然医的是动物。

  钟昂左手还端着碗,右手的筷子正夹着青菜尚来不及送入口。可以想见我是在何处拖他进来的。没错!我在厨房吃完饭后,一肚子话着实忍不住,当下扭着他的衣袖,速速寻了无人烟的空间密谈。

  可怜的钟昂,可能被我的莽撞训练得很能处变不惊了。在将菜放回碗中之后,若无其事的道:“没法子了,但朱女士并不相信。她认为外国的医生也许会有办法,三年来她带小娅到台湾各大医院检查,每一个医生都相同表示出不乐观。”

  “既然如此,那--朱女士仍是不能接受女儿终生残疾的事实吗?”

  “她不愿意面对,尤其三年前她一直自认是她的疏忽才使得女儿半身不遂。所以她拼命存钱,想乞求奇迹出现。”他摇摇头。

  可见钟昂曾经劝过朱女士了吧?

  不过我耿耿于怀的是--“这样一来,小娅的压力也很大,她也许会以为母亲讨厌她残废。”

  “是。但朱女士无法体会那么多,她是个直来直往、并不细致的人,一心想给女儿最好的之外,其它她并没有去想。”

  我叹气,望了望他碗中有一片叉烧肉,伸手取了来,丢入口中,才又道:“我多希望每一个小孩都是快乐的。”

  “我们可以努力去使不快乐的孩子减少。”他将碗放到我面前,可见是认命的任我放肆了。

  我又挑了一颗鹌鹑蛋丢入口--“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熟悉的尖啸又由门口传来,吓得我口中那颗来不及咬的鹌鹑蛋直往咽喉的方向滚去。我张口想大喊,但钟昂的动作更快,飞快的贴在我身后,双手交抱在我胸口,用力一挤--“啵!”

  差点使我致命的鹌鹑蛋远远的弹到门口,差点砸到尖叫的文书满小姐。

  “你——你——”我努力挤出的声音一如七十老妪,但仍坚持发表劫后余生的感言:“你出现时都不敲门的吗?如果我是可笑的死于一鹌鹑蛋梗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介意的是死法?”钟昂拍着我的背,忍不住问着,似乎不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我“拨冗”回应他:“对呀,“生得精采,死得漂亮”。如果我今天是死于救人一命,死于天灾人祸,那我还可以接受,但我绝不允许我的墓碑上刻着:此姝被一颗鹌鹑蛋噎死;或死于自杀什么的。人死要留名也不是这种留法,对不对?”我振振有词的发表完高见,寻求在场两位听众的认同。

  被吓楞的文小姐乖乖点头,倒是钟昂不为所动。

  他对我笑了笑,才转头看文小姐:“有事吗?”

  我想她八成被刚才的事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许久、许久她才回道:“有——有杜小姐的访客。”

  “访客?有谁会知道我在这儿?”我讶然问着,拍着胸口迈步走出去。

  “杜小姐,你还没解释刚才的事--”文小姐猛然回想起刚才的画面,急叫住我。

  我挥挥手打发:“如果你认为你有权利质问,钟昂人也在,你问他吧,别找我,我很忙的。”

  不再理会他们,我快步走到会客室,倒真的是吓了一大跳!

  “吓!死小子,你的工作真的有排到西元二千年吗?怎么老见你跟在我屁股后面跑来跑去去?”

  还有谁?原来是谷亮鸿死小子是也。

  “我刚从日本回来。”谷亮鸿申明他绝非游手好闲之辈。

  “钟老太太告诉你我在花莲的吗?”想也知道。

  “对,你还装作没受伤的样子,明明你就是很伤心,不然你不会来花莲疗伤!”谷小子哀痛欲绝的表演着。

  谁规定我前来花莲一定是在疗伤?我热爱“趴趴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这些家伙简直是反应过度,拚命强化我“婚变”的伤心。弄到最后,如果我一点也不伤心,岂不是无法因应观众的需求?罪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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