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没希望了!
垂下了头,也垂下了肩,知道一过了今夜,自己就是人家的妻子,再也没资格与梦中心爱的人谈情说爱了。
可怜!
她为自己深深感到可怜,不知不觉滑下了泪。
声音已近,人就在门外,令她又瞬间扭绞手指,慌了起来。
有……有没有……什么方式可以让自己不必跟他圆房,又可以让这桩婚姻暂时安稳地持续下去?
“进去!”
不!别进来!她急得差点跳脚。
“快点进去!”
不!不要!她的心脏快跳出喉咙了。
快点想办法……她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
有了!她可以装病!
可是……下一个问题又来了。
有什么重症可以病到不能“服侍”丈夫?
肺痨、天花、疹子,还是花柳病?
她倏地捂住口。如果说是花柳病,她一定会被活活打死。
都怪皇上!三天前下旨,三天后她就嫁了,连抗议都来不及,眼泪都还没掉够,她哪有空想这些?
“进去呀!”大伙儿笑着催促杵在门口的木头人。
拜托你别进来!她真想这么喊:咱们的婚事到此为止!我要回家!如果她有胆子的话。
门被打开,哄笑声更是清楚,她赶紧正襟危坐。
拜托别进来!拜托!她只差没跪地向佛祖祈祷。
可是新郎官在大家的簇拥下还是被推进了新房的门,才一跨进门槛,他直觉转身就想走,却立即被大伙儿嘘回来。
“好好干!”大伙儿全喷笑出声。
众人在新郎官的白眼飞来之际赶紧拉上门,迅速逃窜。
他终于还是进来了!发现祈祷丝毫没有灵验,侯采湘又难过地垂下了双肩。
看来今夜她跟他的洞房是圆定了。
知道终究还是得面临噩运,心中被一股酸涩惆怅涨满,静静地坐在那儿发愁,忍不住又掉了几滴清泪。
她的这一生就这么完了。
对未来的幸福憧憬即将破碎。
她并不知道满脸臭臭的新郎官也坐在那儿发愣。
从被嘘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一脸僵冷地走回桌旁坐下,兀自发呆。
侯采湘坐在床上静静地掉泪,等着新郎来掀头盖。
而独坐在花厅的新郎官正闭着眼.默默地回想他和青梅竹马相遇的点点滴滴……
那一年他五岁、她三岁,同是出身于景平县的“大户”人家,父亲同是地方官吏,只是自己的父亲乃知府大人,显然比对方的县太爷高出了许多,因此每当县太爷带着最疼爱的惟一掌上明珠前来拜访自己的父亲时,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而相对地,他那个活泼、老爱蹦跳的三岁女儿跟她严肃的父亲一比,显然活泼过了头。
他永远记得见到她的第一眼,她的眼睛滴溜溜地盯在他脸上直转。
从小,由于自己的身份不同,所以一直没什么玩伴,顶着知府大人惟一血脉的头衔,他一直是被呵护大的。直到那一天,一个在亭子里追着蝴蝶跳来跳去的小女生惊见他的出现,竟冲到他的面前用着滴溜溜的眼睛直望着他……好久才开口:“哥哥,我们去抓蝴蝶。”
她抓着他的手,一起跑、一起跳、一起追逐嬉闹,全然没有见到陌生人的羞怯。
这是他头一次被小女生牵着手,连询问他的意愿都没有,就大方地和他玩在一起。
两人的相遇初始就已替未来埋下了深深的恋爱情种。
从那一年开始,他的童年有了色彩、有了欢笑,也有了期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到黄昏却未见到那可爱的小小身影,他心里就会有期待落空的惆怅。
县太爷并非每天都来。
他的日子就在期盼下度过。
直到他八岁、她六岁,已“成熟”到知道“喜欢”的定义,也“成熟”到知道将来谁要当谁的妻子,谁又要当谁的丈夫,于是两人急着用手指打勾勾,订下“未来”的承诺。
“等我长大一定要嫁给你,你可不许跑喔!”
这句话是她先说的,他永远记得。
他急急忙忙点头,也想像她刚才哄王小呆那样,被她又搂又亲的。
“好嘛好嘛,你让我亲一下,我就答应让你嫁。”
结果没想到她欣然点头,急急忙忙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可爱模样,让他至今依然难以忘怀。
那一份温热……唇上曾有的感觉……朱玄武抚着唇,至今仍然回荡在他胸口,久久不去。
只要闭上眼,想起曾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就仿佛看到了她娇俏可人的容颜、咬文嚼字的神态、叉腰跟他说理的模样……层层叠叠的影像重重印上他的心头。
一想起她,他就仿佛醉了。
凝视着玉佩,他仿佛又看到了她清丽的容颜。
遍寻不着她时,他会问自己,何以会喜欢上她?
记得她跌入水沟时,不哭也不闹,只是眨着泪眼,扁着嘴巴,等着他把她抱起来。王大婶的么儿王小呆被人欺负,头上多了好几个包,她立刻气呼呼地嚷着要替他讨回公道……是的,种种可爱的画面就是他一直放不下的原因。
她的纯真、善良、爽直、倔强、毫不做作,揉和成一种仅属于她的独特气质,这就是他不断寻寻觅觅的原因。
“哥哥,这块玉佩给你!”临别前,她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取下,踮起脚尖往他头上套。
“我爹说,他被调到隔壁再隔壁的县,以后要很久很久才能见一次面,你要记得想我喔!”
是啊,他一直很想她!
朱玄武痛苦地闭上眼。
那块玉佩一直贴着他的胸口,陪伴他度过无数个孤寂冷清的夜晚上直温暖着他的心。
夜愈来愈寂寥。
一更天、二更天……三更天!喜气洋洋的龙凤烛已经被烧了大半,都快熔成一摊烂泥了,新郎还在花厅里呆坐着,迟迟不肯进新房为新娘掀起头盖。
由不安转为好奇,原本扭绞着十只手指的新娘子恨不得能代替新郎拿掉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凤冠。
凤冠好重!
早被压得头昏脑胀的新娘在忍了又忍、一忍再忍之后,终于忍不住轻轻撩起红头巾走到花厅门口。
“相公为何不掀头盖?”
她好累,脖子也好酸,整个人坐得快僵掉了。如果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宁愿选择早死早投胎。
清灵的声音没有让新郎官的眼抬一下,依旧一直喝着问酒,置若未闻。
奇怪,这人怎么搞的?
由背后直瞅着新郎官,她双眼简直就要发直。
太高大、太俊猛的体型,由背后望过去,单单他高壮精实的体格,就令她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刑”房勇气又立即飞了大半。她悄悄地退回新房,头巾下的俏脸全是惊吓。
这男人单就体格而言就令她花容失色,就不知道背着她的那张脸有多恐怖?!怎么办?她好不容易赶跑的惊骇又全飞回来了,待会儿他进来后,她是不是要假装晕倒?
蹙着眉头,一个人静静吃菜的新郎官在听到她又往回走的声音后,才勉强地抬眼,随即沉闷地吐了口气。
该进去了。
新娘已经在催了。
如果他不进去对新娘有个“交代”的话,恐怕明天他就得提着头去见皇上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用力吐出,积压满腔的郁闷不知该如何发泄,但他也只能暗自咬牙。
一步入新房,他先是狠狠瞥了一眼坐口床上的新娘,随即闭上眼睛,似乎只要再多瞧她一眼他的心就会生出怒火,忍不住地想吼人。
为什么他还没有动静?新娘想着,被眼前巨大的黑影给压得喘不过气来,紧张得都快僵成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