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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长矛,齐珂珂靠近未出声没有表情的无名,玉手轻扬娇笑着点上他脸上的那个「囚」字。

  「所以,我不是想硬将你绑在身边,更不是想囚住你,我四处张罗这些东西,为的是让你心甘情愿陪在我身边。

  「这些都是我背着娘和父王,拜托李骎叔叔在外地帮我买回来的,全是我将零花钱一铢一铢存下来买的呦。你来看看这儿!」

  她拉着他来到屋里一隅,那儿有条长长的木策子供在剑架上,启了策,无名冰漠的瞳光也忍不住要被那剑气给勾出了光芒,那是一把剑,一把上好的古剑。

  剑身满饰着黑色暗花纹,剑格正面和反面分别用蓝宝和绿松石镶嵌成瑰丽的纹饰,剑身以丝线缠缚,剑首向外翻卷作圆箍形,内铸有极为精细的十一道同心圆圈。

  「卖剑的贩子说这把叫『越王剑』,是春秋战国时越国国君勾践的佩剑,剑身上刻了八个字——『越王勾践自作用剑』,」齐珂珂吐吐舌头,笑得孩子气,「好吓人呢!这剑竟有那么大的来头,可我和李叔叔都不是识货的人,也分不清楚真伪,但管他呢,重要的是,它真的是把好剑,是吧?」

  无名睇着眼前笑嘻嘻一脸讨赏样的她突然窒了气息,他看得出,剑是真的,她为他做的努力也是真的,她为他做了这么多,等了这么久,为的,是他一句赞美,可他却给不起。

  他心底冰凉,是的,他给不起的。

  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无名返回门边,「如果这些东西就是妳这几年的成果,那么,我看完了。」

  「只是看完?难道你没有……」觑着他,她眸底是毫无遮掩的失望,「没有一丝丝的感动或者……」

  她咬咬唇红了脸,「或者,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有话想跟妳说?」

  他冷冷回睇她。

  「公主想让属下说什么呢?想让我建议妳别再随心所欲,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得的?十年前,妳或许买下了我的人,可并不代表,十年后,妳同样可以买下我的心!」

  「你为什么叫我公主?咱们不是约好了,不在人前你就别喊我公主的吗?」齐珂珂眸中亮着受伤与困惑,「还有,无名,你为什么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更清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用金钱来收买你……」

  少女还想辩清,男人却已旋身离去。

  片刻之后,铿锵大作的砸物声响几乎叫停了男人离去的脚步。

  无名硬冷着眸,不许自己回顾,径自由着那声响不绝。

  ※ ※ ※

  马车东边颠了颠,西边倒了倒,齐珂珂调整一下姿势,没太在意的继续着手边瞄准的动作。

  这个样儿着实不太像她,若在以往,她娇贵得很,只要让车銮颠疼了一下,她都会喊停然后跳下车来骂人。

  所以,她向来不爱出门,也讨厌出门。

  可这回不同,父王说了话,要让她们出门寻痴,为大皇兄化劫。

  而娘更怪了,不但从了命,还特意叫了无名回来陪她上路。

  虽说这趟任务是「公主寻痴」,可从一开头的决定方向到生活起居琐事排定,没一件问过她的意思,让她不得不起了个荒谬念头,这趟寻痴的人是无名,而她,不过是个陪行的丫鬟。

  她是不知道其他姊妹们出门究竟带了什么啦,只不过,跟了个贴身侍卫的她,始终自觉窝囊,带了个专司管束她行为的老爹爹同行。

  穷极无聊的她正练习着小妹临行前送她的霹雳弹弓。

  「这一路上,妳铁定会无聊的。」

  齐姮姮眸光中有着怜悯,睨了眼站在前方的无名,她刻意放大音量,「妳那无名这一路肯定也叫无言的,别说妹子没关照妳,」齐姮姮扔给她一个小布包,「穷极无聊时打开,自个儿寻点乐子吧!」

  所以这会儿齐珂珂真摸出了小弹弓,配上黑弹丸,她拉开弓瞄了几回,可马车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会儿颠东,一下子又倒西,让她射了几回全落空,只能咬着弹弓泄着恨气。

  她瞄准的,不是树上麻雀,不是地上蚱蜢,全是坐在前面驾着马车的男人,那个之前让她思念得半死,现在又恨得要命的男子。

  他是怎么了?

  为什么这样对她?

  无名向来冷情,向来无心无绪,这些她都清楚,可她总以为对她他是不同的。

  就像,齐珂珂摸了摸红红的脸,就像她对他也是不同的。

  八岁那年初冬,她和几个姊妹们玩躲迷藏,东躲西藏将身子挤进了花园里的石缝间,谁知一个不慎噗通一声跌进了水塘,天气乍寒,那塘上头结了层薄冰,她的身子撞破了冰层,塘水瞬间吞噬了她,她知道自己死定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么寒冷的时节,冰面迅速阖上,谁会知道水塘里躲了个莽撞的蠢丫头?

  齐珂珂,妳本事,躲了个只有阎王找得到的地方!

  可她没多久就让人给捞上来了,浑身结满细细冰屑的她不住地在无名怀里打着颤,她的无名,比阎王还厉害,能这么快来救她,猜得出,他始终躲在暗处守着她。

  他是她的贴身侍卫,是她的守护使者,一直以来,从不曾改变。

  之后是长达半年的缠绵病榻,她身子自小便比人荏弱,一点儿风寒都禁不起,自然更别提这样的刺骨冰寒了。

  病在床上,她昏昏沉沉什么也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每天夜里当服侍她的冰儿睡下后他的出现,进房后,他会摸摸她的额头、探探她的鼻息,然后,松下那紧悬了一天的心。

  她的活存使他安下心,就如同他的出现能给她安心是同样的道理。

  他来探,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更以为病昏了的她不知晓,却不知,他独有的气味儿她全惦在心底,是以到后来每天夜里她都要苦撑到他来过才会肯真的睡去。

  她康复之后,他也不再出现了。

  她常会怀念那生病的日子,因为他肯放下所有顾忌亲近她。

  七年,漫长的等待,却等回了比以前更冷情的无名?

  为什么?

  难道除了无名,这男人也无心无情?

  齐珂珂恼恨地射出的弹丸没打着无名,天公却在此时赶来凑上一脚,官道上云沉天墨,瞬时滂沱大雨哗啦啦洒下。

  午后的暴雨逼停了不少道上奔驰的马车与行人,却对无名起不了效用。

  他连蓑衣都没披,策马溅飞着水花与泥泞继续前进。

  雨来时齐珂珂原是抱着幸灾乐祸心思的,哼,活该,你对我不好,老天罚你!

  可这开心持续不了太久,看那些豆大的雨点儿砸在他身上,竟如同砸在她自己身上一样地会疼。

  「找个地方歇歇吧!」她隔着车帘闷闷出了声,讨厌,自毁誓言,原先她是打定主意,这回他若不先道歉她是不会再理他的。

  她的退让并未得着他的反应,像是微弱的风拂过水面一般,波纹不生。

  「我要歇脚!」

  齐珂珂火了,掀开了帘子大吼,搞错没,到底谁才是发号施令的主子?

  无名连头都没回,右手往后拂去,掌风逼下了她挽高的帘子。

  「不歇,」他终于说话了,「按行程,还不能歇。」

  「行程?什么行程?谁的行程?!」她再度火吼,「出来寻痴的人是我,不是你,为什么我什么都得听你的?」

  他冷冷一哼,「因为妳本事不足!」

  「是呀,我是本事不足,连讨人欢心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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