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她,可从没看过像她这样死要钱的厚睑皮姑娘。
想这偌大京城,哪个姑娘家见了俊俏的他不脸红心跳的?没想到她非但不做出羞人答答的表情,还为了银两跟他翻脸?
"妳是哪家的千金,这辈子从没见过银票啊?!"他的风流儒雅全被一激而空,忍不住气呼呼大嚷。
"认真来说,还真没见过。"她一扬下巴,"怎的?男子汉大丈夫,难不成你还想讨回去不成?"
"妳……"意识到自己的大喉咙引起了四周各桌的注目,他连忙压低声音保持形象,一口雪白的牙却咬得死紧。"妳是女土匪呀?"
她哼了一声,"非也非也,女土匪哪里会这幺客气跟你攀谈?早就二话不说杀人越货了,还跟你在这儿五四三的?"
他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为了守住他京城"第一公子"的气质,还是强自按捺下骚动不稳的情绪,优雅地一摇扇。"姑娘,黎某也不是小气之人,自然不会真为了这区区一壶"名茶"就与妳计较,口渴了吗?饿了吗?要不要再吃点束西?"
她瞅着他,"真的吗?"
她对他这幺凶,他还肯邀她一起吃东西,看来……还真不是很小气……
银兔嫣然一笑;没想到这一朵乍然初露的笑意竟夺走了海烂的呼吸。
他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脏的跳动有那幺一瞬间的不规则。
银兔笑了笑,开始认真地挑选起桌上的点心,忙不迭地把全桌看起来最可口、最名贵的点心往嘴里放。
"嗯,真是太好吃了。"这小糖心卷酥层次分明、入口即化,只比雪仙糯米团子略逊一筹……
对了!
她眼睛倏然亮了起来,兴奋得呼吸急促,"你看起来像是很有钱的公子,不知道有桩买卖你愿不愿意做?"
海澜斜睨着她,不明白她为什幺突然会这幺说?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她突然这幺好声好气的,其中必定有鬼……
他保留地看着她,"呃……什幺样的买卖?"
她小手冲动地包裹住他的左手,温软的触感激得海澜一阵悸动。"生意!铁定赚钱的大生意!"
他享受着佳人触摸的滋味,倒也不这幺急着摇头反对,反而好整以暇、有模有样地拖延时间,"是吗?"
她精明的眸光发亮,"你提供资金,我提供技术,咱们来做一桩稳赚不赔的大生意。"
"是什幺?"虽然被小手握得乐陶陶,他还是没有晕头转向,眼神锐利、脑筋清楚,依旧戒慎地问个清楚。
"做雪仙糯米团子。"她兴匆匆,放开了手,比手划脚地说道:"保证美味可口,教人一尝再尝、百吃不厌。"
海澜防备地想了一下,表情有点奇怪,半晌后,抬起手来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奇怪?"
她抓开他的手,"你在干嘛啦?我又没病。"
"雪糯团子是什幺东西?"
"是雪仙糯米团子。"她一个字、一个字订正,"又称麻糬,这可是月宫最有名的点心呢!无论是神是仙统统都爱吃,受欢迎极了!你真是不懂得欣赏,你才是烹琴煮鹤的大俗人。"
嘿!居然被这小妮子瞧不起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没有中了激将计,依旧笑咪咪,"原来是麻糬,这麻糬人人会做,有什幺了不起的?这相思红豆楼的一味瑰香麻糬就独步天下,妳想试试吗?"
她不服气地冷哼,"什幺龟乡麻糬,我还鱼香肉丝呢!你没吃过我们月宫的团子你不明白,那种滋味可是妙绝天下,凡人做的算什幺?还要认明我们月宫三兔捣的才是真正的好团子。"
他听出了一丝苗头,俊眉微拧,"咦?方才……妳说月宫?神仙?三兔?妳是指……"
她眼儿一瞟,很得意地手叉腰。"没错,我就是广寒宫里的银兔小仙,了不起吧?
怕了吧?"
海澜睁大了明亮的眼眸,直直盯着她,眉儿示意地往上一挑,月兔是妳?
她点头,下巴一抬,月兔是我!
她正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海澜却是一愣,倏然间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惊动了上下左右人等,可难得他逍遥侯黎公子不在意,反而越笑越大声,抱着肚子、扶着桌子,笑软了脚。
"哈哈哈……"他揉着肠子喘气,"哎哟……笑死我了……好半年没笑得这幺痛快了……"
银兔错愕地看着他,没有办法忍受一个打扮端庄、长相俊俏的男人,竟然在她面前笑得跟疯婆娘没两样。
"喂!隔壁桌的都在看我们了!"丢脸死了。
她警告的低吼并没能稍稍抑止他的笑声,他反而笑得整个人趴在桌上直槌大腿。
"笑……笑死人了……"海澜笑到眼泪都差点滚出来,勉强吸了一口气,却在看到她气鼓鼓的小脸蛋时,脆弱的自制力又瞬间瓦解,"哈哈哈……"
"笑笑笑,活该你肚子痛。"她诅咒。
他摆摆手,摇摇头,揉着小腹低低呻吟,睑上笑意不减,"唉,我好久没有这幺大笑过了。"
她瞪他,"活该我就要被你这幺取笑吗?"
"我没有取笑妳,只是……妳要说自己是月宫里的嫦娥仙子也行,可妳为什幺仙子不当要去当只兔子?"他又笑了。
原来他根本没当真,从头到尾只是拿来当作笑料听?
银兔气炸了,鄙视地睨着他,"你压根什幺都不知道!"
"我的确是不知道,妳人好好的不当,干什幺当只兔子?"他笑容可掬地打量她,"不错,妳看起来也挺像兔子的,粉粉嫩嫩……"
她被笑得火大,从来就只有她银免取笑人,几时轮到旁人取笑她了?
她这幺聪明绝顶,岂能被当作笑料看待?
银兔突然站了起来,暗自念了咒语,小手冲他一点。"咕噜咕噜萝卜萝卜……变!"
海澜还是笑着,浑然没发现乌黑的发冠上长出了一朵香菇来。
一个俊俏郎君头上长了一朵香菇,这下子邻座的客人非但惊异,更是忍不住偷偷笑起来了。
海澜还不知情,他边笑边讶异地看着她,头上的香菇随着他的头摆动。"妳要去哪里?"
银兔露出邪恶的微笑,缓缓地往左边跨一步。"我吗?"
"妳要去哪里?"他的头往右边看去,香菇也跟着往右移。
银兔又故意往右走了两步,果不其然,他的视线紧盯着她,那朵香菇自然也跟着转到左边。
银免噗哧一声,急忙捂住小嘴……实在是……太好笑了!
海涧头上顶着香菇,很诚恳地露出迷死人的笑容,"如果方才我太失礼了,那幺我跟妳道歉。"
她憋着笑,肠子都快打结了,四周的客人也都紧压着肚子,还有一个一口茶打鼻孔喷了出来。
连店小二都张大了嘴,手里持着的大茶壶斜了,热茶顺着壶嘴慢慢地流到一个客人头上都浑然未觉,还是被淋的客人烫得直呼疼,这才回过神来。
"唉唉唉……对不住哇!"
众人达着了机会纷纷放声大笑,海澜诧异地转过头来看,也忍俊不住。
见当事者都笑得这幺开心,丝毫没有不快的情绪,茶楼里的人哪还有客气的?虽然嘴里不说,众人都笑得东倒西歪。
不过幸好没人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逍遥侯爷黎海澜,要不他这锉样没半天工夫就传遍整个京城,笑歪千万百姓的嘴儿了。
到最后还是银兔不忍心,强忍着笑拉了拉他的手臂,将丢脸的他带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