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晓得呢?放任著不管的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那闷闷的疼痛在不经意中出现後,不像过去几天一样,没两下自动消失,反而一路持续不停,还有越来越剧烈的倾向,让她好不舒服,整个人难受极了。
弄不懂是怎麽一回事,以她有限的联想能力,她再怎麽想也只能猜测是自己吃坏了肚子……即使一点想上厕所的感觉也没有,为求保险,她还是出了龟缩整日的房间,躲进了厕所想化解这「吃坏肚子」的疼痛。
她躲进厕所的时间……有那麽一点的长,而且极为不巧的,当她慌乱无助、惨白著脸步出厕所时,出外处理事务的仇晓末正好回来……
当年的小男孩如今已长成挺拔俊秀的大男孩,镶著美丽丹凤眼的年轻脸庞有著一抹不属於这年纪该有的沈稳,而眉宇间的冷然淡漠,更让这张俊秀卓雅的面容有一种像是能看穿人的深沈犀利。
只是那美丽眸中的淡淡冷漠之色,在此时此刻消褪得无影无踪……
「芽芽?怎麽了?脸色这麽难看?」仇晓末迎向她,问起时忍不住习惯性直觉的摸摸她的头。
他的碰触让她眼一红,细细的手臂环住了他——顾不得胸前成长的疼痛,也早忘了那些为了避免疼痛而刻意与所有人保持距离的自我设限——开始发育的软软身子因为心里难受而偎了上去、紧紧贴抱住,眼泪直掉的小脸靠在他的心窝处,眼泪哗啦啦的直流不停。
「怎麽了?」当她还在为他出国求学的事闹脾气,他轻柔的环抱著她许久不与人亲近的柔软身体,拍著她的背,当她是小娃娃一样的哄。
他知道她正处於青涩年纪,这半大不小的时期正是最会闹别扭的时候,极容易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钻牛角尖……而且必须强调一下,那种牛角尖还是让人难以理解的那种牛角尖。
举例来说好了,这一阵子她不知哪儿不对劲,什麽事也不肯说,一句也不肯,总是一个人闷著头,卯起来跟所有人闹别扭,拒绝接近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靠近她,像是与全世界的人有仇一样。
仇晓末应该感到欣慰的,因为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不管先前是什麽原因让她排斥与人接近,如今他即将离家出国求学的事似乎已压过她不与人接近的念头了,让她又愿意踏出自己设下的安全距离。
不过话要再说回来,若是仇晓末真拥有选择权的话……一种是叛逆的抗拒全世界,一种是像现在这样,由著她可怜兮兮的眼泪狂流……那他还宁愿选择前者!
他宁愿看著她可爱的使著小性子,任性、不讲理,像只小刺猬一样的不愿接近任何人、或是龇牙咧嘴的不准任何人接近她;也不想看著她像现在这样,可怜兮兮又无助的抱着他直掉泪,哭得他都没辙了。
「别这样,只是去读书,又不是不回来,以後再也不能见面。」他哄著,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既没辙的感到无奈,又因为她这样「难分难舍」的表现而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他的安抚只换来她螓首一阵左右晃动。
难道他猜错了?
没时间难为情,反正他一点也不介意自作多情被人发现。他马上换一种猜测,另一种真的会教人担心的猜测。「还是你哪里不舒服?」
胸前的螓首停顿了好一下……
「哪里不舒服?」他知道他猜对了,因此而紧张。「我带你看医生。」
「没用的。」她哭丧著脸,拒绝被他拖著走,死命定在原地,坚决不肯移动半步。
「没用?」他停了下来,被她的肯定弄糊涂了。
她咬著唇,小手拉著他的,眼泪扑簌簌的直掉。
「不然你告诉哥哥,你哪里不舒服?是哪里痛?」他决定先从这方面下手,再来了解她现在在抗拒什麽,为什麽不去看医生?
「我肚子痛,好痛好痛。」她拍噎,觉得好伤心。
「原来是肚子痛,走不动吗?那哥哥抱你去看医生。」仇晓末准备抱她。
她退了开来,说什麽也不肯就范,两人差一点要当场表演老鹰捉小鸡的戏码。
「芽芽?」得不到她的合作,仇晓末皱眉,不明白这会儿又怎麽了?
「不用看医生了,因为已经来不及了。」她抽抽噎噎的说著,伤心的宣布她的坏运气。「我病得好严重,已经没有救了……」
「你说什麽啊?」仇晓末觉得莫名其妙,怀疑这年纪的少女其实是让异星球的生物给附身了,要不怎会浮想些奇怪的事、老说些奇怪的话。
「是真的。」见他怀疑,她放声大哭,七拼八凑的说明她的重大发现。「我刚刚……刚刚才发现的……流血……我流血了……擦也擦不完……呜……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看我很快就要死掉了……呜呜……这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我,罚我小心眼……明明……知道你出国是要读书,我还小心眼的生你的气……隔……所以老天爷让我突然病这麽重,她在惩罚我……」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断断续续中除了抽气声,还掺杂著哭得太严重时才会出现的打嗝声,那种声势,简直直逼孝女白琴帮人送终哭墓,真是风云变色、惨到不行。
「你说你流血了?」难为了仇晓末,在那一串混著哭声、抽气声、打嗝声,句子断得乱七八糟,声音却全黏在一块儿的说明中,还能抓到一句重点。「哪里?你说清楚,是哪里流血了?」
一开始她并不愿意明说,明明话到了嘴边,差一点点就要脱口而出了,却因为直涌上心头的羞耻而住了口。
不过在他的坚持下,哭得抽抽噎噎的她怎麽也躲不过,只得硬著头皮说出她流血的部位,当然,是贴在他的耳边,用最小声的音量细声的说……
「尿……尿尿的地方?」当他厘清她「流血」的部位後,仇晓末僵住。
她红著脸,也不知是因为一番大哭而胀红,还是因为流血的部位太让人感到羞耻的缘故。
而奇异的,脸红红的人不止是她,因为领悟了某件事,仇晓末一张清雅净秀的俊颜不由自主染上淡淡的粉红。
他看著她,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的打量著她,也是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迟钝,竟到这时才发现她的转变,发现她骨肉匀称的纤巧身子其实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身形多了那麽一点点曲线。
原来……原来当年他捡回的小娃娃,已经成长为一个小小的小女人了……
领悟到这个事实,仇晓末的脑袋像是被雷击过一般,有那麽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好片刻後,待他回神时因为心理作用,他竟无法再直盯著她瞧,目光难得地飘向他处,没看著她。
清了清喉咙,他很突然的说了:「那个……芽芽,你去年上过健康教育,我记得你考试时成绩还不错。」
她还在哀叹自己的不久人世,一方面还要分心难过她的死因,羞耻於自己竟要死得这麽难堪,连死因都教人难以启齿……她很忙,真的很忙的,因悲伤而糊成一片的脑子完全无法接收他的话、他想传达的讯息。
「芽芽……」他知道孩子气的她有时会因为迷糊、因为直线的思考方式而显得呆呆的,平常时候,他总觉得她这样迷糊的小呆样还颇可爱的,但在现下这种非常时刻,她的反应不过来只让他感到挫败,因为不自在而感到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