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记不起来那一夜的琐碎事,却明白地知道有个男人曾经很温柔地抱过她、爱过她,因为她的心在那一夜遗落了。这份失落绝不是为了那个被背叛的爱,而是因为那个谜样的陌生人。为什么那个陌生人要放她一个人,独自离去?那几个月她曾不断反复自问,问了再问,哭了又哭,除了黯然神伤和满腔怨恨外,羞愧得几乎无地自容的她得不到任何解答。
“我不会放弃你。”樊御军话中有话地抚着佟青露失神的容颜,不过一瞬间,他那掌控天地的沉静态势已疾速回转,同时驱走了片刻前的失态和情动。
“别……别开玩笑了。”佟青露明显颤动着身子,处于虚无缥缈状态下的脑子突然被他的表白震醒。她措手不及地干笑一笑,仓卒地着想退开身子,却被看穿一切的樊御军攫住,扭身搂回怀里。
“我不会开玩笑。”他双手交握在她的背腰,欺下脸以额对额,逼她看他。
佟青露别无选择,防备地瞪视他。
樊御军这个让人捉摸不定的伟岸男子,看似木讷,又语出骇人。他有张英气勃发却见坚毅、刚强的脸庞,有种天塌下来了大家同归于尽的冷静,总是自信满满地认定所有。她不太能忍受无法控制的感觉,樊御军老成持重的态度和他不按牌理出牌的思考模式,完全超出她能掌握的范围,已经略略地松弛了她为保护自己而设下的心防,而且他们太过融洽的相处也远超出她意料之外……
“御军!”樊夫人不敢相信地青了脸,来不及阻止跟着跑进门的常铃音,活泼好动的她已经飙进门。
“御军哥……青露姊?”常铃音青春开朗的笑容僵凝住,自脑中闪起的厉雷无情地击中她的心。
追了御军哥两年,他从没对哪个女人表示过兴趣,所以她能放心地追。没想到佟青露的到来居然改变了她以为的乐观。她不会盲目到看不出来是御军哥搂着青露姊不放。他从没对谁这么温存过,佟青露凭什么能得到这份宠爱?她凭什么?
“铃音。”佟青露如释重负。她刚刚发现她的心还很脆弱,没办法认真的投入另一段感情。
“有事吗?妈。”樊御军将她一闪而逝的表情看进心里,反手拉佟青露起身,一起面对母亲的不悦。
“你忘了昨天承诺过我什么吗?”不用铃音说出她的名字,她也知道这个浑身骚媚的女孩是谁。一身超短的连身洋装,光天化日之下轻佻地勾引她儿子,这种女孩子不值得人尊敬。她原想带着铃音前来和儿子培养感情,为自己的赌注布椿,没想到这个女人抢了先。是老头授意的吧?
这位气质高尚的贵夫人气焰相当高,有些盛气凌人哪!佟青露同情地望着樊御军。他的闷骚和他母亲有关吧?
“我带你去马厩。”无视于旁边的两人,也无意为双方介绍,樊御军沉静地拉着她往外走,不想为自己没做的承诺费力辩驳。
“御军,你不替我们介绍一下吗?”樊夫人霜冷地叫住他们。她才来几天而已,就收服了老头和御军的心?她不能忍受。
“樊妈妈好,我叫佟青露。”原来皇后想认识她这个平民百姓啊!佟青露快意地笑着,视而不见她的敌意。
“初次见面,你还是称呼我樊夫人比较恰当。”樊夫人以贵族的高傲阴冷地颔首。
“对不起,是我莽撞了。”樊夫人很不喜欢她,为什么?佟青露纳闷地瞥向樊御军,适巧与他的视线相接。
他在担心。不知不觉地,佟青露巧笑情兮旨睇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她不介意他母亲的态度,要他放心。樊御军似笑非笑地轻扬起嘴角,那抹偷偷跑上唇边的浅笑竟流露着温柔,勾得她的魂魄飞离了本位。两人的感觉流于自然,彷佛早已相识。
他们若有似无的小动作,在别人眼中是甜蜜如情人般的意会,落进樊夫人眼底,却演变成了眉来眼去的调情。
“御军,妈有事和你商量。”她低低冷冷地坐进樊御军的办公皮椅,俨然一副母仪天下的骄横。“铃音,你不是要约御军出去吗?”
傻愣在门口的常铃音被她这么一点醒,勇气再度回到心里,以数倍于之前的动力,化妒恨为力量。
“御军哥。”飞快地跑到樊御军空着手的一边,她霸住他不放,边仇视地瞅着佟青露。“我爸爸说今天晚上要请你和樊爸爸、樊妈妈吃舨,顺便谈一下嘉义的农场合作案。”
佟青露对她孩子气的行为没意见,本想退到一旁,隔岸观虎斗,看她们到底在斗些什么,哪知怎么也扳不开樊御军的手。
“合作案?”他淡漠地任常铃音胡闹,死死握住佟青露妄动的手,不让她溜走。
“这是家务事。”樊夫人被他一再的拂逆行为气恼了。他不该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才对。
她是外人,得识相的替自己找台阶下。佟青露发现自己无来由地成为众矢之的后,简直哭笑不得。
“啊!我突然想起来,阿姨叫我早点回去,我得走了。”她娇声疾呼。
“你先去马厩等我。”樊御军拉开常铃音,提起两人的饭盒递给她,明白的让众人了解他的选择,也不允许佟青露放他孤军作战。
佟青露的心被他执着的要求刺痛,进退维谷地望着饭盒。留下来,樊夫人寻衅的行为教她不舒服,铃音友善的眼神被仇恨取代也不是她所能忍受的。她不能驳斥她们让樊御军难做人,坐着挨打不还手又不是她的处世态度,麻烦!
“御军,人家说了有事要办。”樊夫人恨得牙痒痒。看看他像什么话,巴着人家不放。樊家人什么时候要纡尊降贵去死缠着人家了,纵然多情如子奕也是有格调在追求。
“对啊!御军哥,青露姊有事要做,你不要拦着她了。”常铃音声音中洋溢着热切,巧妙地介入他们中间抢过饭盒,顺势撞开他们交握的手。“青露姊,我肚子好饿,你的便当可以卖我吗?”哦青露明知道她喜欢樊御军,居然背着她和他暗通款曲,亏她还把她当成自己的姊姊,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咽不下这口气。
“不用了,算我请你,改天你再回请我一杯咖啡就好。我有事先走了,再见。”佟青露乘机开溜。她没勇气再看樊御军,为了自己的解脱,几乎是懦弱地逃走。
樊御军沉默地走到门口,望着淡去的身影,若有所失。
“御军!”呼了数声儿子都没反应,气岔的樊夫人转而将希望寄托在常铃音身上。“铃音,你御军哥最近工作太累,下午你陪他去镇上看看电影、喝喝茶。”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樊御军斜倚门框,冷淡地问,不愿回头看她们。
“谁让你用这种态度和我们说话?”樊夫人被他的冷漠冒犯了。
“樊妈妈,别生气。御军哥本来就是这种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常铃音大而化之的个性,被情势逼出了温柔、体贴和警觉。
霍然挺身迈出办公室,樊御军像是无法忍受。
“铃音,樊妈妈很想要你这个儿媳妇,你可得加油了。”御军这孩子越来越惹人厌了,和他爸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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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了一整个晚上,常铃音越想越不能平衡,于是她拗不过那口闷气,不说不快地冲进餐馆,准备找佟青露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