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们的停车场在那边。”他指着农场旁边的大空地,上面正停了好几辆斑驳的大小货车。
“我不能直接开进去吗?”老天,要在这片绵延无际的草原找人,没车等于没脚,她会中暑的。“小哥,你能不能网开一面?”佟青露皱着脸合手哀求。阿姨要她来时,又没告诉她这件事。
“抱歉哦,这是老板规定的,只有他和工作人员才能开车进去。”她可怜的表情,勾起了年轻男子护花的同情心。
他的意思是无法放行了?佟青露胆怯地望着车外毒辣辣的阳光,感受到地上不断升腾的热气,差点掉头遁逃。
“马厩离这里会不会很远?”想起她阿姨那种骇人的吨位和无比高亢的嗓门,她只好硬着头皮上阵了。阿姨对樊御军有种家臣似的忠贞,她若是知道她没将饭送给樊御军,不马上赶她回台北才怪。
“不远啦!”年轻男子丢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容。
“大概要走多久?”她没料到这个,根本没抹防晒油,农场上又好象连棵树都没有。她该庆幸出门前阿姨被她太凉快的短裤、露背上衣吓着,临时叫她换下来。佟青露瞪着身上洗白的及膝牛仔裤和粉绿色无袖上衣,颇感无奈。
“不用十分钟啦,你可以放一百个心。”他黝黑的脸上堆满诚实和欣赏。
好吧!既然这个朴实的青年这么保证着,她也不用过分担心了。佟青露向他道了声谢,停好车后,按着指示走上右边小径。她在炎炎的大太阳底下,走不到五分钟就汗流浃背、气血通畅了。
他说的马厩到底在哪里?一路上不是牛就是羊,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佟青露热得头昏昏、脑胀胀,埋头直走,没有保护的双臂隐隐泛红。好不容易在二十多分钟后,她喘吁吁地找到马厩了,没想到马厩的工作人员既同情又可怜的指指东边,告诉她樊御军刚去了牧场的办公室,害她差点放声大哭。
“从这里到那里要多久?”她吞下喉咙的硬块,接过工作人员递上的救命甘霖,“咕噜、咕噜”一饮而光。
“不用五分钟,很快就到了。”工作人员安慰着。
“真的吗?”她被热气熏红的脸上满是怀疑。“刚才门口那位先生也是告诉我从门口走到这儿来不到十分钟,结果我走了二十几分才到。”还教她放一百个心。
“没错啊!平常我们都以这些时间走到这儿的。”他困惑着。
佟青露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人家说谎,而是他们以自己的脚程在计算时间,难怪她有种上当的感觉。照这种脚程差距来看,她从马厩走到办公室岂不是要十分钟以上了。老天爷!想到还有那么一大段路要走,她的心里不禁切切哀吟。
“你愿意帮我把他的午餐送去吗?”她抱着一线希望,嘤声撒娇。
“小姐,我是很想帮你这个忙,可惜中午正好轮到我值班。值班时除非发生特殊状况,否则我们是不能擅离工作岗位的。”他抱歉地解释,似乎为了不能为美女服务感到扼腕不已。
“没关系,工作要紧。”佟青露哭丧着脸,从没这么痛恨过阳光。
放眼望去地势陡峭,不似刚进来时那一大片草地平坦。这里除了直升机以外,绝难有其他交通工具,她只能自力救助了。
提起彷佛千斤重的餐盒,佟青露冒着被烤焦的危险,恨恨地朝被阶梯高高拱得半天高的办公室走去。她一阶阶气喘如牛地爬,马不停蹄地加快脚步,不敢中场休息,一鼓作气便往山顶冲。
她终于到了!一踏上平坦的山顶,气喘如牛的佟青露突然发现自己顺不过气来,双腿重得像铅块,眼前一片乌漆抹黑,金星乱舞,身子轻飘了起来,然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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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帮她按摩肩膀,通体舒畅。她的额头好凉,双臂好凉,小腿好凉。北极到了。佟青露才快活地动了下睫毛,便听到一声低沉富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好一点了没?”
这个声音?!她蓦然掀开眼皮,眼珠子滴溜转,急着寻找声音来源。
“是你啊!”一看到那个沉着的身影,她马上失望地闭上眼睛。
“你期望是谁?”樊御军轻淡地扳过她的身子,让她背向着他,按摩她的颈项。
佟青露因他的问话,有些错愕地回头想看他,却被他硬转了回去。
“你在跟我说话吗?樊御军。”是因为她为他送饭昏倒了,他才决定和她多聊几句话吗?
她连名带姓的称呼,顿住了樊御军粗糙的大手。
“有空多晒晒太阳。”他继续按摩着她发烫的肌肤。
“我有啊!”佟青露瞪着椅背发出不平之鸣。“是你的农场太大,不是我太娇弱。”
“是吗?”他淡淡轻哼,既不轻蔑也不傲慢。
“我从来没有昏倒过,除了喝酒……”她骞然打住,不晓得自己怎么会再想起那尘封已久的一夜。
“起来。”樊御军突然抽开手,恍如被针扎着。
佟青露旋坐起身,感激涕零地接过水。
“你越来越和蔼亲切了。”她风情万种地眨着媚眼,秋波频传。
樊御军走到黑檀木的书桌后站定,点燃烟,不作声地瞅着她看。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佟青露奇怪地摸着脸,对他难测的表情起了疑问。
她微微被晒伤的两腮,除了加倍衬托出她的美丽外,他看不出来她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樊御军环手抱胸,凝眸越见深沉。
“樊御军,我到底哪里不对劲啊?”他那种沉默不语的神态瞧得人心慌意乱耶!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他弯腰敲敲烟灰,漫不经心地坐进黑皮制的高背椅里。
“嘎!”她被他疾速转弯的话题弄得一头雾水。
樊御军空白的表情因她的呆愕浮起若有似无的笑容,看呆了佟青露。
她总觉得这种感觉好熟悉,好令人怀念……佟青露无法承受回忆的潮水,而毅然决然将回忆之潮摒除于心墙外,不想再沉沦于思念的苦海里。
“你不是空中小姐?”他一再发出惊人之语。
“你怎么知道?”她傻愣地张大嘴巴。
他再次沉默以对。
“樊御军,你知不知道你很让我惊讶?”佟青露啧啧称奇,款款起身挪到桌边,不再惧怕他那种透析人心的沉静。
“我饿了。”他文不对题地岔开话。
不敢相信这种话会出自他嘴里。佟青露实在忍俊不住,干脆放声大笑。没见过哪个饥肠辘辘的人能够面无表情地喊饿,而且他还说得天经地意,好象她真欠了他似的。佟青露笑弯了腰。
樊御军静静聆听她猖狂的笑声,看她快乐的笑颜,若不是过短的香烟灼疼了他的手,他以为他会一辈子看着。
“对不起,弄翻了你的午餐。”大笑未止,佟青露含笑带泪,顽皮地躬着身,十分谦卑。“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她保持姿势,突然上扬的瞳眸闪烁着娇媚的光彩。
“什么问题?”他不疾不徐地将桌角的烟灰缸移近。
“阿姨的菜真的那么好吃吗?”她挺直身,俏皮地扬高眉。“你连续吃了四年不腻啊?”阿姨会如此赞赏樊御军,不仅是他拥有出众的外貌,更因为当年餐馆成立之初,他为了资助阿姨,一口气和她订了一纸五年口头合约,将他和一些行政人员的午餐全让阿姨包了。初时,因为农场的规模颇大,工作人员不下千人,且有自己的餐厅,阿姨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樊御军竟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