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即将进入最後一圈,导播狰狞的蛇容开始抽搐,而不知死活的罪魁祸首还在大力推举他的台湾同乡。
眼见众人纷纷将哀求的目光托负向他,老主播无奈的放下保温杯,知道他必须设法在三十秒内堵住菜鸟呱呱不休的嘴,否则大家的耳朵将被毒聋,无一幸免。
「前辈,你还没回答我,四十六号今年的排名你觉得有可能大跃进吗?」菜鸟主播忽然兴匆匆的转向老主播。
「如果......如果这位车手能坚持到最後,而且都能冷静应战,将来应该......大有可为。」老主播目光有点闪烁。
菜鸟主播热切的笑容僵在脸上,忍不住回嘴:
「以一个参加国际车赛才三年的新手来说,他的表现算是不错了。别的不说,今年那些顶级车手不知道在搞什么飞机,意外一箩筐,不是禁赛、因伤无法出赛,就是演出失常、无故转倒,再不就是有的没的鸟事一大堆。」
「你也看见了,这位选手过弯的取点不是很理想,老是太早煞车,浪费太多秒数在弯道上。」老主播嗤之以鼻。
「进弯取点需要经验累积啊,他才二十岁就拥有这么好的成绩,已经很傲人。别忘了,他可是台湾第一个打进八耐赛前三名的『黑马』。」
不想提醒这只毛没长齐的嫩菜鸟,那年正因为和今天这场一样,不少顶尖赛车手都失常转倒,才创下八耐开赛以来,七个名不见经传的新手同时窜进前十名的破天荒烂纪录。
老主播好心奉劝道:「别怪我乌鸦,你这位小同乡可能是太年轻吧,需要再磨练个几年。他那种躁进的骑法很危险,风险很大。你看,他又乱了库脚,再这样下去,前几场的灾难可能会重演。」大跃进?别傻了。他是不想伤害同事情谊才忍住没说,四十六号能保住目前的名次不下滑,已经是奇迹。
什么玩意儿,见不得人家好也不是这种嫉妒法,亏他刚刚还对他崇拜得要死。「他的操控技巧一年比一年好,是值得大力栽培的新手,可攻可守、潜力无穷,被超级车厂网罗的机会极大。」
小老弟在说笑吧?赛车界又不是没人了。「比赛最忌心浮气躁,这位车手资质是不错,可惜沉不住气、不够沉著,老在最後几圈出状况。」
「那哪里是沉不住气,人家是攻击型车手,总不能要他像老牛拖车一样慢吞吞的------」
「你们两个死人!再给我哈啦下去,我就让你们回老家陪你家祖宗十八代哈啦一辈子!哈啦到死、为、止!」全世界最暴躁的老导播,终於受够这一老一少。
菜鸟主播恨恨闭上险些破口大骂的嘴巴。无端受累,新加坡籍老主播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领带使劲一扯,也火了。
「比赛现在进入最後一圈,很明显的,大家可以看到前三名清一色是冰川旗下的超级车手,而紧咬住第四顺位的,则是杀出第二车团,一路追赶上来的台湾车手......哎呀,当心!排名第三的八号车,後车轮忽然甩尾了一下,危险危险......希望他能稳住......」
老主播独白近一分钟,小菜鸟的嘴巴开开合合,数度想插话都被他技巧性阻
挠。老人家本欲修理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後生,谁知播报到最後,他厚实的嗓音竟抖起颤意,令气闷在椅子上的小菜鸟心生狐疑。
小菜鸟从椅子里挺正身子,聚精会神的研究赛况好半晌,不论正看侧看,怎么看、怎么研究,他都搞不懂老人家因何冷汗狂沁。
卫星画面上,八号车後车轮不停甩晃,终於将赛况从无聊中解放出来,带起激烈战况,也将全世界车迷的观赛情绪推到沸点。
比赛剩下最後半圈,八号车手不愿意丢失即将得手的积分与荣耀,努力稳住甩摆不定的车尾,勉强蛇行了一段路,就在大家以为他稳拿荷兰站季军时,赛车却还是在出弯前打滑,旋倒出场。
当翻转、冒烟的车体”路甩撞向护栏,老主播连瞄都不必瞄就知大势已去。
「哎呀,真遗憾,车子出状况,老天爷也救不了,八号车手还是转倒出场了
......四十六号车手能不能逃过一劫呢......哎呀、呀呀!可惜!实在太可惜!四十六号车果然闪避不及,两辆车追撞在一起,不幸在抵达终点线前双双出场......」没想到一时嘴快却酿成一场悲剧,老主播欲哭无泪。「这是没办法的事,这么近的距离恐怕没人闪得过,即使是世界冠车也只能勉强做到减轻受伤的程度......」
小菜鸟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呆瞪萤幕,无法承受这残酷的打击。
而一次的打击彷佛不够致命,惊险刺激的追撞画面此时以慢动作镜头,在全世界观众包括小菜鸟震愕的瞳仁前,一格格残忍地分解、重播。
「看来这位赛车前途十分被看好的後起之秀,运气有点不太......好。」老主播心惊胆跳地留意身旁的低气压,边亡羊补牢弥补道:「他连续三场比赛都在最後几圈出状况,有些凑巧,不过,主播相信一点小瑕疵影响不了他不容忽视的好表现,希望潜力无穷的四十六号选手,能够持续台湾同胞令人敬佩的生命力与韧性,再接再励,千万别因此气馁。」
菜鸟主播什么都听不到,槁木死灰的眼睛只容得下他那瘫平在沙地不肯起来的可怜小同乡。
荷兰护理站人员的援手碰到赛车手身体的刹那,动也不动的人终於有了反应。他气疯了的一把甩开护理人员的手,怒气冲冲一跳而起,对救护人员的关心回以咆哮,接著迈开大步,在原地踱来踱去,好像也不敢相信他的运气会背到这种地步。
双手往腰间狠很一插,他收住脚,弓下身子急喘著气,久久不动,像极力想平缓一肚子火气一样,却大吼大叫的拍开护理人员再次伸出的友谊之手。
小菜鸟越看越心酸,他倒楣的小同乡绷著身体又踱起方步,他重重的脚步漫无目的地来回跺踩,不知想到什么,他探手将头上那顶帅气的骑士帽拿下,狠狠朝地上一摔。
老主播见状,身体忍不住向椅子缩去,彷佛车手摔的不是安全帽而是他岌岌可危的老头颅。
这一摔,根本不能泄去这位车手心中怒恨的万分之一。当车队人员急跑过去想扶他回休息区时,怒不可抑的他捡起骑士帽又重摔一次,转身走回休息区时,顺脚对尚在滚动的安全帽又一踹。
「拼命战到最後半圈才转倒,难怪他发飙......这次的比赛成绩是这位台湾选手参加国际锦标赛以来最理想的一次。主播为他感到惋惜。哈哈,他气死了......哈......」有心重修旧好的老主播,一看见小菜鸟的臭脸青中泛黑,就再也哈不下去。
他妈的,这只新加坡乌鸦,有够------
火大的怒眸狠狠一斜,当即瞪得老主播手脚发软。
------机车的机车、他妈的机车!
花欣不爱皱眉,她这辈子皱眉的次数不超过十只脚趾头。
原本以为即使活到一百岁,数字也不会有太大变动,至多维持在一只脚掌趾头数。可是就在刚才、她下计程车不到十分钟内,纪录居然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