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边的乔天仰自始至终不曾说过话,因为不晓得小姐和夫人究竟在玩些什么把戏。他虽知道小姐常常溜出去玩,却因担心她被老爷责备,而替她隐瞒了这么多年。看着孙拂儿那出落得日渐标致的容颜,心里的爱慕便益发不可收拾。
“天仰,谢谢你了。”孙千手对于这位年轻总管的心事了解得一清二楚,当初天仰便是看到拂儿,才答应留下来帮他打理家务的,他知道天仰对拂儿一见锺情,而他也不是欺贫爱富之人,若拂儿对他有意还好,怎奈偏生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
“天仰哥。”赵绵绵羞答答的向门边的黑衣人打招呼,她的心事都写在脸上。
“爹,你若要感谢天仰哥,就替他找位好妻子嘛!”孙拂儿早就看穿了绵绵的心意,乔天仰的家世或许攀不上赵家,可是绵绵的双亲和爹一样,惜才重过惜金,因此他们不会介意天仰的家世的。“我看,绵绵挺不错的。”她眼一溜,便朝那可爱的妙龄女子使了一记眼色。
孙千手苦笑的瞧着女儿天真的笑脸,竟发现她是真的不知道天仰对她的情意。唉!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对感情钝了点。
“不来了,拂儿姊取笑人家。”赵绵绵红着脸偎近青青的身边,娇羞的嚷着。
赵青青当然知道妹妹的心事,只是乔天仰太过冷漠,城府也似乎深了点,并不适合绵绵。“拂儿,别开玩笑了,凭乔总管的好风采,一定看不上咱家小丫头的。”
“夫人好说,是天仰配不上小姐,在下先行告退。”离去前,他依恋的看了眼浑然不觉的孙拂兄,眼底充满苦痛。
“青青姊!”赵绵绵不依的望着渐行渐远的黑衣身影,嗔怒道。
“你们瞧,我就说这丫头对天仰有情吧!”孙拂儿点点赵绵绵的鼻子,笑得好得意。
“拂儿,别胡说,天仰说不定早有意中人了呢!”孙千手接到青青的暗示,连忙把话题给带开,“再说,绵绵年纪还小,不过十六岁而已。反倒是你,每次人家到家里提亲,不是嫌人家财大气粗,文疏学浅,就是相貌又生得不中你意,随便都有你的藉口,考虑也不考虑的一概回绝,教爹难做人。”
“是呀!你的终身大事比绵绵来得重要。”赵青青耀武扬威的笑道:“去年你一共拒绝了二十几位达官贵人家的公子求亲,今年呢?才刚立春,你便已拒绝了五个,再这样下去,老爷和我都要开始担心,你是不是打算上尼姑庵长年伴青灯去了呢!”
“青儿说得是。拂儿,你倒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公子,爹好替你留意留意啊!再这样下去,只怕爹百年之后无颜见你娘了。”孙千手说得十分可怜。
“爹,你回来后还没见过弟弟吧?他已经会走路了。”孙拂儿话锋一转,马上搬出出生年余的弟弟,然后拚命的向赵青青摆手求救。
本不想管她的,可是到底是知心好友,赵青青也不忍见她为难,于是拉着孙千手,笑吟吟的点头,“是啊!立儿已经会走路了,他才出生,老爷便去辽国经商,这一去就是一年,你该看看他可爱的模样儿。”
一想起宝贝儿子,孙千手果然眉飞色舞,“夫人这么说,我可得看看了。”说着,两人便相依偎的走开了,一老一少的恩爱模样羡煞了身后两名未出阁的女娃。
第三章
只要是孙千手在家的日子,孙拂儿便得乖乖的做个端庄得体的千金小姐,大门不得出,二门不得迈。
“拂儿,弹错了。”赵青青不假辞色的纠正心不在焉的她,这首“霓裳曲”是她们从小弹到大的,她居然会弹错?!这丫头八成又待不住,想溜出去玩了。
“唉!唉!唉!”孙拂儿连叹了好几口气,她那不胜烦闷又荏弱的模样,教赵青青好笑。
“别叹了,从头再弹一遍。”
“夫人,这曲子你真听不烦吗?”她一翻白眼,管不得一旁婢女们讶异的眼光了。
“你们先下去。”赵青青挥挥手,把所有的奴婢都遣走了才露出怒容,“拂儿,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
又来了,青青就会拿这来压她。“小女子没一刻或忘。”孙拂儿见四下无人,就懒散的起身东走走、西晃晃。
“既然如此,请做回你的孙家大小姐,不然……”赵青青微眯着双眸警告道。
“不然就不让我到‘旋舞榭’找紫姊聊天、练舞了,是吗?”听闻此语,孙拂儿露出个慑魂销魄的笑颜,但旋即认真了起来,正经八百的抚着颊,痛苦的低吟:“青青最差劲了,老用这个来要胁人家,也不想想,爹已回来旬日了,我这些天闷在家里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
说得好像老爷子回家对她来说是个大大的折磨似的,赵青青只怪自己宠坏了她,“看来当初我答应你去舞榭习舞,好像答应得太快了。”
“不!一点也不会太快,请你不要后悔好吗?”眼见她铁青着脸,孙拂儿不断地呻吟着。“我会呆呆地坐在这儿弹筝,一动也不动,一个调也不会弹错的。”她装模作样的端出小姐架子,莲步轻移的挪回石椅坐着,抚着筝,无奈至极。
“好了。”实在拿她没辙,赵青青甘拜下风了,“老爷说这个月‘慈安寺’前有蚕市,他等会要上街选些货品,问你要不要一同前去?”
“蚕市?!”孙拂儿两眼发光,“要要要,当然要。夫人请稍候片刻,待拂儿换下一身缀衣便可前去。”
看她精神为之一振,赵青青好笑的看着她。身穿红底销金绣花大袖罗衫,头戴金钿百瑶簪的拂儿,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了。“拂儿,你这身衣裳已够称头了,又何需再换?”
“就是太过称头了才要换嘛!”这衣裳中看不中用,走起路来绊手绊脚,不方便极了。“反正你先到前院知会爹一声,我随后就到。”
赵青青见她匆匆忙忙的跑进闺房,想提醒她规矩点已经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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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儿姊,你这是什么装扮?!”一看到身着粉紫色窄短襦、深紫色印有芍药的长裙、肩臂上覆着粉色披帛,头上的金钿银钏全去,只留下翠簪的孙拂儿,款款生姿的走了出来,赵绵绵不禁高叫出声。
“拂儿……”孙千手随着尖叫声望去,也摇头连连。
“爹,你不觉得女儿这种装扮上街安全些吗?”孙拂儿偎进孙千手的怀里说着,“如果女儿穿金戴银的上街游逛去,不正昭告世人咱们家的财富有多少了吗?女儿生得这般娇弱,怎禁得起惊吓呢?”
“可是这是褒衣啊!”赵青青再也想不到,她竟把下层妇女的衣服给带回家来。
“虽是褒衣,却也是一般平民妇女的穿着啊!既然大家都可以这样穿,我又为何不可呢?”孙拂儿把玩着裙腰上的紫色“玉环绶”,这玉环在风大时还可压住裙摆呢!这样简单俐落的衣衫,穿起来又有飘飘然的感觉,她觉得挺好的。
“拂儿说得没错,就依她了。”孙千手拗不过,只得依了她。“等会你和绵绵坐一顶轿子,我会让天仰看着点的。”
在乔天仰的眼中,孙拂儿就是穿着破衣破裙仍是美得不可方物,事实上,在他以为,这样的孙拂儿似乎又更接近自己了。
“天仰哥也一道去吗?”飞霞染红了赵绵绵的脸,她乐不可抑的低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