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都还没说半个字呢,你就叫我闭嘴。”雷廷昭委屈的坐在床沿。
这……这是他的床榻,那……那么……孙拂儿急急忙忙的伸手探着被下的身子,吁,还好,有穿着……突然,她放声大叫:“是谁替我着衣的?!”昨晚她明明光着身子。
“当然是在下了。姑娘玉体无遮的躺在雷某床上与雷某共枕,若不着些衣裳,实在难保雷某清誉,所以,只好勉为其难的替姑娘着衣了。”他正经八百的说道。
同床共枕?!替她着衣?!坏他清誉?!还勉为其难?!
“你!你这个登徒子。”说着,她想也不想便用力的掴了他一巴掌,雷廷昭居然不闪也不躲,孙拂儿看得泪水直流,不知如何是好,“你怎么可以替我穿衣!呜……我真倒楣,实在太倒楣了……呜……”她把脸埋在被子底下,哭得好伤心。
“姑娘。”
“走开,别叫我,我不想看到你。”
“姑娘。”他叹息一声。
“我说走开,或者滚出去也行。”她依旧呜咽。
“姑娘。”这次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要我说几次……”拂儿蓦然露出头,正欲开骂,却见他拉着被她双腿紧紧压着的衣衫下摆,朝她使着眼色。
“姑娘若舍不得雷某走,雷某留下来便是。”
孙拂儿恨恨的抬起脚,松开他的衣衫,“可以滚了吧!”这辈子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姑娘何必伤心,雷某既然与姑娘同床共枕,便会负起责任,待会雷某便到‘旋舞榭’为姑娘赎身。”他颠倒众女的笑着。
“你是说……你要娶我为妻?!”她实在太讶异了。
这种笑迷不倒她的,孙拂儿不断的安抚着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三魂七魄却不由自主的胡他奔去。仔细瞧来,雷廷昭面如冠玉、仪表堂堂,眉宇间自有一股难得的英气,而且身躯壮硕、浓眉锐目,相貌实在出众,非等闲之辈。
那雷家虽是保镖护院之流,金银财宝比不上她孙家,身分地位也不如她家来得好。幸而爹爹一向惜才,不论什么门当户对。可是他的名声似乎不太好,当然啦!这点是她闲来无事,听家里那班长舌下人说长道短时得知的,那批奴婢对洛阳城内俊俏的公子哥儿可是着迷得很,就差没早晚三炷香了。
“莫非姑娘不想委身于雷某?”他的伤心实在假得教人一眼就可识破。
不过孙拂儿没心情和他计较,眼前还是终身要紧。她故作矜持的踌躇着,“当然……勉强……考虑。”
有他颠三倒四做事没个正经,人又老是漫不经心,虽然偶尔会瞧见他那锐利的眼神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像在解剖她,也像是知道了些什么,精明得教人无所遁形;但他这时而认真、时而装蒜的个性,教人无法捉摸,嫁给他,她不照三餐让他气到饱才怪。
“姑娘有难言之隐?”雷廷昭居然天真无邪的朝她笑着。
“我的衣袋呢?”她揩去泪水,心里矛盾得很。
“老实说,姑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真是恶心极了。”他转身走进右侧一小门内,出来时手上就多了几件衣衫。
“闭嘴。还有,转过身去。”她抢过衣服,用力将他的身子扳了方向,“现在是什么时辰?”
“午时。”
午……午时?这么说她睡过头了,紫姊一定担心极了。她慌乱的穿好衣服,下了床,想梳理头发却发现没铜镜。
“喂,你这儿没镜子吗?”她扯了扯前方站得直挺挺的人。
“我可以转过来了吗?”雷廷昭转过身后,多此一举的问道。
废话!孙拂儿横他一眼。“有没有镜子?”她无奈的直视着他惊艳的目光,在他炯然有神的注视下,孙拂儿忽然感觉到羞赧。
“原以为我倒楣的捡到一块石头,没想到是块美玉。”他啧啧称奇的绕着她转,“姑娘的容貌怕在洛阳城内已无人能出其右了。”
总算说了句人话。孙拂儿轻轻的拂着散乱的长发,在心里甜甜的笑着,双手抚着红颊,不自觉地漾出幸福洋溢的笑容。
“多谢公子夸奖。”她不胜娇羞的说。
“当然啦!为免再挨你一掌,我只得这么说了。”雷廷昭冷不防的又加上一句。“姑娘家都爱听好话不是吗?花言巧语雷某最行了。”
“你……噢……你……”孙拂儿的脸倏地扭曲变形,气愤的瞄准他的脚丫子后,狠狠的上一脚,痛得他抱脚四处乱窜。
这辈子她若不死缠着他、烦死他,她就不是孙拂儿。算计的光芒又隐隐的浮现孙拂儿眼中。
这辈子,就算她倒楣了。
第四章
“紫姊,前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正在园子里练舞自娱的孙拂儿,见一下人直奔钱银绣的房里,与她嘀咕一番后,又见钱银绣神色略变的走出房门,就要往前院移去。
“没事,你在这安心练舞,别想太多。”她淡淡、安抚似的拍了下她的肩膀,随即快步离去。
没事就是有事,孙拂儿表面应是,双脚却不由自主的跟着往前院移去。
“紫姊,路窄留三分与人行,事情不要做得太绝了。”
孙拂儿躲在花园里的石头后,听到一只老母鸡叽哩呱啦的尖叫。她偷偷的探出头瞄着,发现正对着表演台的拱门下,有一个体积庞大的老女人带着一大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一进门就叫骂着,与她们对立的正是紫姊所带领的“旋舞榭”舞妓们。
两方人马均带着浓浓的火药味,颇有一触即发之势。
“我不懂你的话意。”纤弱的紫姊一反温柔、楚楚可人的模样,强悍的问道。
“你唆使你的姑娘们三番两次将我店里头的客人拉走,一、两次我也就算了,这次居然把我们的摇钱树李大爷也给抢走,你欺人太甚了吧!”老母鸡晃着净是肉的肥臀走来走去,说得口沫横飞,气愤极了。
“王嬷嬷,我的舞榭成立也不少年了,在洛阳的声誉如何,相信大家有目共睹,我榭里的姑娘个个能歌擅舞且温柔可人……”紫姊毕竟在风尘中打滚多年,对于这种场面也见多了,根木不以为意。
“你的意思是我店里的姑娘舞技又其貌不扬罗?”王嬷嬷两手插腰,杵在紫姊跟前,颇有以气势取胜之意,奈何紫姊不吃她这套。
“不予置评。”紫姊冷然的笑笑。
孙拂儿看看王嬷嬷带来的姑娘们,再看看榭里的姑娘,不禁摇头暗叹,果然是有天渊之别,难怪那个什么李大爷的要转移阵地了,他能比别人晚走,已经非常难得了。
“你……”王嬷嬷伸出肥手指着紫姊紫色的盖头,不住的发抖。
“嬷嬷,别气了,为这事气坏了身子多划不来。”这时,王嬷嬷带来助阵的女人堆里,忽然跑出个美得直逼天仙的女子。
哇!这位姑娘的容貌不输银绣姊耶!孙拂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洛阳城内还有这么号美人,更想不到杂草堆里也能生出一株牡丹。她又轻轻的叹了好几口气,为自己的貌不如人而感伤。
“巧奴,你一定要替嬷嬷出口气啊!”王嬷嬷拿着手巾不停的拭汗,脸色难看至极。
“放心,紫姊是个明理之人,一定会给咱们一个公道的。”吴巧奴柔媚的笑着,眼底却隐隐的含着恨意。
在紫姊还没出现以前,她本是洛阳第一舞妓,人生得美,舞又跳得轻盈,洛阳一带的王孙公子哪个不把她捧在手心呵护?若不是这个见不得人、老是盖着头纱的女人突然出现,抢走了她的光彩,她的生意又怎会落到乏人问津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