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八岁那年,展伯母婉转暗示她,他们孤男寡女不宜再同寝一室。因为就算力齐哥哥定力惊人,从未对她产生非份遐想;就算他年长她十二岁,在他眼中她永远是成天捉蜻蜓、趿着小雨鞋到处乱跑的小不点,他终究还是展家大少爷,必须留名声给其他诸如学姐们那类的豪门千金探听。
而她不是,她仅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小康人家,也许是不足以匹配的吧。反正十八岁那年,力齐哥哥也无缘无故将她扫出房门,不需要展伯母太操心。
展伯母并非力齐哥哥的亲生母亲,她是继室。为了力齐哥哥,她在嫁进展家之前毅然结扎,膝下无一儿半女,将力齐哥哥当成亲生儿子般嘘寒问暖,悉心照料,是个贴心的人,与她的外甥女月见初音一样温柔。而且,她们都很喜欢力齐哥哥。
肥水不落外人田,展伯母其实是希望撮合月见初音和力齐哥哥的姻缘吧?
“所以,我觉得烦了。”夏秀将偷偷委托七壮士其他六壮运来的行李,搬上寇冰树打扫得一尘不染的二楼套房。“而且我想读的夜大,从这里坐捷运很快。”
“坐捷运?”寇冰树惊呼,奋力将沉重的一落书,一阶一阶拖上楼。“你……你一次做这么多改变,力……力齐哥会不会发飙呀?”
“所以呀。”夏秀肩淡然一耸,语毕。
“所以什么?我听不懂。”寇冰树白净的脸沁满细汗,弯腰喘气,瞥见后头冲上来一只一次扛三箱书的人猿,赶紧背贴墙壁。“那……那位先生……我来就好。”自己负责的一落书被路过的大个子顺手提走,寇冰树吓得咚咚咚追上去:“我来……就好。”拖了十分钟才拖到楼梯转角的书,人家不到三步就扛进房间,寇冰树不禁欣羡低呼:“力气大真好,谢谢你。”
“是你太肉鸡了。”大个子放下书后,上下打量瘦竹竿一眼,点头又摇头,望着落地窗下的庭院沉吟三秒后决定道:“攀岩、溯溪、攻顶、泛舟,你选一样。”
“什么?”寇冰树一脸纳闷。她真的很笨吗?为什么他们的话她都听不懂?
“你选一样就对了。”大个子将提着行李进来,闻言有意阻止的夏秀抓过来,以拳头顶紧她下巴,紧得她无法开口。“快点·别婆婆妈妈。”
寇冰树想起山村那条清澈的溪涧,忆起童年趣事,不禁向往道:“溯溪。”
“哇啊,刮目相看,弱质肉鸡居然敢一开始就挑战溯溪?还是按部就班从攀岩开始操起吧,我不想闹出人命,一次攀一点岩,有助体质改善,不必感谢我。”
心中既有腹案,何必假民主叫人家选择呢?这些史前蛮人……夏秀看到大个子擅自做好决定,三步并作一步冲下楼。她转向果然一头雾水的童年好友。
“冰树,你应该知道他是少怀哥哥。”看她果然摇头,夏秀一叹。人家帮她搬家,忙了一整天,她居然……算了。“你可能不知道,七壮士哥哥们在阳明山有一座私人岩场,山壁很崎岖。”
“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说的话,我全部都听不懂呢?”始终在状况外,寇冰树气馁得差点哭出来。难道跟她一直住在山中有关吗?
“意思是你被七壮士盯上了,以后假日会很忙,我给予祝福。”以及同情。
“喔,那还好嘛。那你说的坐捷运那个‘所以啊’,又是什么意思?”
夏秀看着楼下推开大门而入的展力齐,心有灵犀的他适巧也抬眸,接触到她的目光后,投给她一个开朗笑容。夏秀芳心一阵悸动、一阵揪疼,心不在焉地低语:
“所以,与其日后拖拖拉拉,折磨力齐哥哥,不如让他一次爆个够。”刚开始,也许会很寂寞,久了也就适应了吧。
“那……我晚上可不可以回桃园避避风头?”力齐哥生起气来很恐怖的。
“不可以。晚上你要帮我整理房间。”
“为什么?我还没开始上班,明天我整理我的行李,再顺便整理你的就好。”
“那我晚上要睡哪里?”夏秀环顾一屋子的箱子。“你那间是通铺……好吧。”
寇冰树的脑筋又转不过来了。“小秀,你不是下个月才要搬来吗?”
“有吗?我的行李不是全部运来了。”夏秀把会皱的衣服先拿出来。
寇冰树额冒冷汗,提心吊瞻地偷窥楼下,看到展力齐与他一班雄壮得很一致的兄弟们,有说有笑?拳头飞来K去,心情似乎很好。
“力齐哥脾气愈来愈好了耶!”她甚觉欣慰。“我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幸好没有。”
“对呀。”夏秀把学姐们送的昂贵礼服轻轻抖开。“不知道就不会生气了。”
寇冰树如释重负的笑脸一惊,以扭伤颈子的速度,转望泰山即将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夏秀。“你、你是说……”
夏秀走进与卧房相连的更衣室,将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后,转身走出,见寇冰树脸上的血色疯狂流失,仍傻傻地怀着一丝冀望等待她的答案。
“听过先斩后奏吗?”力齐哥哥哪能用沟通的。
寇冰树惊跳起身,转头就冲。“我要回桃园!”
比她高挑半个头的夏秀,早料到她的反应,从背后死命地揪住寇冰树的衣服。她等冰树搬来台北这天,已经苦等两年,怎能在紧要关头功亏一篑?
寇冰树挣脱不掉夏秀死缠的手,双手盲目挥舞,嘴里哇啦哇啦哀号。
“小秀骗我!难怪你坚持要我在你生日这天搬家,你好坏哦!原来是障眼法……”拒绝被拖下水,寇冰树拼命抗拒背后的拉力却走不掉,只好回头苦苦地哀求夏秀高抬贵手。“我要回村里啦!我下个月再搬,我不要留下来……”害怕的双手一迳向前掹捞,终于捞到一棵千年神木。
夏秀拉得气喘如牛,看到扛着箱子进来的人,释然松手。
“我不要留下来,小秀好坏哦,力齐哥生气的样子好可怕,我要回去!”
“喂!”火爆猿声一喝,寇冰树身子惊恐地震住,而头上猿声仍旧啼不住:“你要走,起码先放开我,别防碍男人们干活。你们女人家的小玩意烦人的多,等我劳动完再上来让你抱个尽兴,快让开。”
“冰树,你现在抱的这位是七英哥哥。”反正她一定也不认得,
寇冰树惊跳起来,掩着惊颤的唇,看着不下于展力齐的庞然大物,而且似乎很不高兴,她开始迭步惊退,一直退,夏秀正要出声示警,惊吓过度的人绊到床脚,右脚一滑,整个人向后打跌。
寇冰树头一偏,撞晕过去,再不能破坏夏秀的好事。
无风无雨,星星堆满天,今晚是月光下用餐的吉日,
“冰树,你好点了吗?怎么搬到力齐哥哥的屋檐下不到半天,你就出事啦,你可别害我三十二岁了,还被妖婆们杂杂念。”展力齐走到桌首,人还没坐下,脸色白煞煞的寇冰树立刻站起,怯怯往长桌尾端的空位移。
展力齐见状,一脸戏谑地将跨进板凳的一脚缩回来,掉头欲往桌尾走。正在等某猿端出神秘蛋糕的寿星,柔声唤住他:
“力齐哥哥,宁一哥哥说后天要带冰树去阳明山练习攀岩,顺便熟悉环境。”
“原来这样,难怪冰树移到低贱货色那里去。”展力齐坐了下来。“缺乏魅力的人,只能使出威胁利诱的贱招。我说嘛,这里的猴脸,哪张配与我展力齐比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