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让她拥有沃堂,待她可谓极好,该心满意足的,可是随著年岁增长又不得不思虑更保。小沃堂三岁的宫皓哥已为人父,才二十五岁的沃堂,却为了她虚掷十八年光阴。宫莞善感的心猛然揪痛。
十八年,多么自私……
「小姐,你毋需想太多。」冉沃堂深深望进她忧郁的眼眸,透析了她的心事般,坚毅地沉声道。
宫莞垂下眼睫,嘴畔漾出一弯动人浅笑,紊乱的思绪不可思议的让他一句话安抚了。
也许真是她在自寻烦恼。打她晓事起,沃堂便是淡而凉薄地存在,他疏离的个性并非她逼成,她亦无权命令他改变,但是……」
「小姐……」
「嗯。」宫莞加保笑靥,扬睫与他对望,「我明白了,谢谢你。」
什么明白,她怎么就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呀?是身分不同,所以他们的对话不是她这类小老百姓能够随便听懂的?
缩在一旁歇凉的小七,揉了揉红肿的脸颊,听出一头雾水。
不过莞儿小姐和这个冉护卫动不动就像这样,眉眼之间流转一种很温柔、很温暖的光芒,让人家看了好嫉妒哟。
呵呵呵……小七捧颊呆笑。
他们啊,英雄美人,套几句说书人的话,一个是英姿飒爽的硬汉子,一个是温柔婉约的小女子……一个……哎呀,反正不论上看下看,迎面看、倒著看、侧著看,他们出众的相貌和气度,皆不是寻常人可以比较的啦。
只要有莞儿小姐存的地方就有冉护卫,他们总是形影不离,两个人活像一个人。她一直觉得他们像什么,却说不上来……小七敲敲不灵光的脑袋。哎呀,理他的。反正她喜欢看他们在一块的样子啦,从初次遇见就爱上了看他们的感觉。
与莞儿小姐初遇在两个月前,一个刺激惊险的雨夜。
穷得头发昏的她与小四密谋,夜闯莞儿小姐的宅院,打算偷采比黄金贵的桑叶变卖,以偿还酒鬼老父欠下的一屁股债,不料被功夫好得不像话的冉护卫逮个正著。
那时以为小命就要丢了,因为云阳人都知道宫家没一个好东西,钱财越聚越多,却从不赈济贫苦百姓,不将宫姓以外的人当人在瞧。刚刚那凶婆娘的恶形恶状,不正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啊,她那时当然不敢奢望这座漂亮宅子的主人,心地会好到哪儿去。谁知道,狗眼瞧人低的一家子,居然出了个平易近人的莞儿小姐,她非但没将她和小四押送官府,还不计较她出身,与她结为好友呢。
这种不摆臭架子的豪富千金,这年头打著灯笼都找不到了。莞儿小姐真的是个对人很好的小姐,常让她和小四到这儿采桑叶不说,还常常送他们吃的、用的、穿的一大堆。
嗯,小四说的很有学问,说莞儿小姐是一朵出……烂泥而不染的清莲。
「小七,不要发愣,这事很重要的。」轻柔的嗓音半含忧半带笑。
嘿嘿,出入这里不过才几次,欠债不仅还完,她和小四还攒了笔小财,随时可做点小生意。再这样下去,变富人已是……呃,指著日子在等待……「小七,委屈你们搬离云阳可好?」宫莞鼓足勇气,艰涩地开口。
第三章
幸福的滋味甜似蜜,令贪恋的她不小心遗忘了那段椎心过往。
「沃堂!我、我的银狐不见了……」
犹记得九岁那年,沃堂尾随惊惶失措的小主子,在云阳街巷盲目穿梭了一整天,回到宅子,才发现心爱的狐狸四肢僵直地倒在院子里,已断气多时。
「啧,不过一只狐狸嘛,有必要浪费眼泪吗?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别浪费力气了。」色棋哥就蹲在发黑的尸体旁,讥笑她。
忍了那么久,本以为坚强了一点,没想到信心可以溃决得那么快。面对暴毙的狐狸,她无法想太多,伤心欲绝的哭倒在沃堂怀里,差点昏死了过去。
「二少爷,你何必如此?」
昏沉之间,沃堂异常冰凉的声音引起她注意。
「本少爷怎么了,太仁慈?看到没,本少爷善心大发,莞儿哭了,我可没多嘴多舌跑去告诉爹,好让她失去她的看门狗哪。」
「不要!色祺哥,我不哭了。」她没有哭昏却差点吓昏。心爱的狐狸很重要,沃堂更重要,不能失去他呀。「色祺哥,我、我不会再犯了,你别告诉……爹好不好?」她哭肿了眼,泪水仍不断流下,怎么也克制不住伤心。那是她最锺爱的狐狸呀,是娘送给她的,她很珍惜。
「二少爷不会说,小姐尽管放心。」
「哦?是吗?冉沃堂,你就这么确定?」
色祺哥的笑容不知何故僵住,好像生气了,她不懂他生气的原因,沃堂忽然将她密实的护在怀中;这是色祺奇每回心血来潮突袭她时,沃堂的直接反应。
「小妹……」色祺哥以轻得让人起疙瘩的声音,怪异地嘻嘻而笑。「它是我拿来试毒给毒死的。」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看著色祺哥。他一字一字很坏的又说了一次,「你可爱的小银狐是我毒死的。」
浑沌、沉重的脑子被他残酷的话轰成碎灰,她无法思考,永远忘不了那张扭曲的笑脸,如何撕裂她的心。
她知道色祺哥和色裳姊一样,讨厌软弱无能的人,所以她尽量避开他们。可是从小色祺哥便爱欺负她,即使她避开他,他也会来找她。以前只当他爱玩、爱闹,没想到他心肠那么坏,连那么可爱的小狐狸也下得了手……
……以前他都是针对她来,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无缘无故杀死她的狐狸?
「为什么?」想起惨死的狐狸,她悲从中来,唆咽的埋进沃堂怀里。
「不为什么,纯粹好奇,本少爷想瞧瞧中毒的狐狸怎么个死法。」
他是坏蛋哥哥,太坏、太坏。「沃堂,我好累。」她要埋在被窝里偷偷哭一会儿,然後请沃堂帮她看著,这样便不会被人发觉。
沃堂抱起她,走不到三步……
「这只是开端。没出息的小妹,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往後我会不会大发慈悲饶了你,那得随我高兴。」
当时年幼,无法悟透色祺哥的话意,接下来几年她逐渐明燎了。
是从贴身丫鬓小玉开始,再来是园丁王伯,厨娘李婶……一一些与她还算亲近的下人,与她心爱的狐狸一样,接连地冒犯到色祺哥而出了……意外。
色祺哥生性残暴,她以为他不至於坏到草菅人命,没想到下人的命在他眼中不如蝼蚁。好可怕,杀了人,他不会有痛不欲生的感觉吗?她很痛、很痛呀!
爹不在家,宫魄哥拿色棋哥没辙,他要风得风,少有事情不顺心,因何越来越暴躁不安?让她难受,他并没有快乐多少不是吗?为什么专找她麻烦,他处心积虑在算计什么,何不明说?
猜不透色祺哥反覆无常的心思,却知无辜丧命的奴婢皆因太亲近她,只好远远的避开下人们。不去关心大家,让色祺哥知道他们对她不具意义,那么大家便安全了……日子虽然寂寞了些,却是最好的安排。
上天待她不薄,色祺哥主事後,一年难得回来一趟,她因此过了几年太平岁月。或许恬静的生活冲淡了椎心的痛,才会疏忽得让小七太过接近她,接近危险……明天色祺哥即将返家,她是迫不得已,但愿小七他们能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