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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页

 

  还来不及在心里打上问号的琉音,接着发现自己竟成了一个无法自主的洋娃娃,被一群战战兢兢的女仆打扮着玩,又是扑粉又是抹胭脂的,搞得她十分火大。

  “够了!”琉音一把挥走正往她伸来的毛刷,极为不悦的起身,凶狠的注视着她们。

  她这一生中最恨的就是化妆,她和咏贤都是自然派的支持者。

  瞪了半晌之后,她忿忿的转身走向有亚蒙在的房间,准备找他开炮去。当她一踏入房间即发现苗头不对,在场的人不只亚蒙一个,还有一个年轻人,用不下于女仆的惊惧眼神凝望着她。

  “我能请教这是怎么回事吗?”琉音不怎么愉快地开口,注意到这房间大得出奇,而且光线良好,是休闲的好地方。

  “你的妆只化了一半。”他微微一笑,不给她正面回答。

  “别管我的妆,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她生气的抗议,即使如此,在他温暖的注视下仍是止不住的脸红。这个男人永远知道该如何逃避她的情绪!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心血来潮想帮你留下倩影而已。”他边说边抬起手腕以袖子拭去她脸上的粉,仅留下沾染于红唇上的胭脂。既然她讨厌抹粉,他也不勉强。

  留下倩影?也就是找人帮她作画。

  难怪会有这么一号人物出现,她正奇怪为什么好端端的却要她化妆换衣,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转头瞪向那一堆画具,再瞪着仓皇失措的年轻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事实上,她最恨的便是“留下倩影”。她痛恨照相,痛恨任何一种记录她生活点滴的工具,包括作画。

  “我拒绝。”她想都不想的回答,表情倔傲。

  “抱歉了,小貂。在这方面你恐怕没有拒绝的权利。”亚蒙以挑高的眉毛和坚定的语气响应她的倔强,激起她不相信的眼神。

  “我不想留下任何影子。”她气得发抖,她还以为他是个明理的人,没想到他就跟所有男人一样自私兼自大。

  “我知道你想逃避什么。”他了解的说。“对你来说,留下身影太残忍,因为那证明你曾经来过这个世上,证明你曾被遗忘。”宽大的手掌占据她两边的肩头,将信心重新注入她体内。“被人遗忘并非生命中最大的缺憾,世上多得是不被重视的灵魂。最重要的是,你是否遗忘了自己?是否忘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我相信那比一味的逃避来得有用。”

  美好的话语中却带有一丝淡然的不安。说是过于敏感也好,琉音总觉得其中必有什么缘故,否则也不会突然找人来帮她作画。

  “你在逃避什么?”她忽地反问,精明的目光直盯着他过于冷静的眼神看,期望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我不需要逃避任何事,那是你的专利。”他沉稳的回答,淡透的眼睛不曾泄漏出任何情绪,让人猜想不透。

  “如果你不告诉我原因,我是不可能乖乖听话坐在那里不动让人帮我作画。”她双手环胸,抬高下巴对着准备好的高椅点了点,摆明和他杠上。

  “只要是住在这土地的人,没有人可以违背我的旨意。那也包括你,我的客人。”亚蒙不疾不徐的反击,不把她的愤怒当一回事。

  “我不是你的客人!”她直觉性地否决,恨死这个称谓。

  “那么你认为自己是什么?”

  一句简单的问句再次塞得她哑口无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反驳是一门艺术,她却连基本学分都修不到,玩什么玩!

  几乎可称得上是怨恨的,琉音像道旋风扫进偌大的高椅中,心不甘情不愿的生了下来,眼睛死瞪着亚蒙,恨不得拔光他身上所有的毛。被看的人倒是惬意,双手抱胸倚着罗马式的拱形窗户和她对看,吸收她所有恨意。

  他点了点头,要畏惧的年轻人开始作画。如果上帝的旨意只要她短暂驻足,那么,他会想办法使它化为全世界的时间。再将她丰厚的生命和甜美的影子刻入画板上,教永恒停止脉动;水远活在相遇的早晨,拥抱难得的晨曦。

  黑色的眼眸中写满了愤怒,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他的琉音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面对自己锜误的判所,只能瞠大一只黑玉般的眸子,闪动着她所有的情绪,恨恨地凝望着状似优闲的亚蒙。

  令她不解的是,原本还悠哉游哉的亚蒙,忽地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微笑,小貂。”稳定的大手倏然伸至她背后,将她宛如绸缎的发丝拢过肩头,瞬间她的头发就像一道黑色的瀑布,闪动着黑檀木的光泽,黑绚得令人炫目。

  “别隐藏你温热的嘴唇,我知道它可以荡开至何种弧度。”修长微粗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她的嘴角,自然的引导她的唇线,而后又突然退开。

  琉音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突然退去、站在她正前方的亚蒙,嘴角不自觉的依照他的愿望漾开一个微笑。那是一个介于愤怒与依恋问的矛盾弧度,一个不知道是否该对他生气的困惑轻挑。冉起嘴角并不困难,困难的是那颗无法抑制的心。她应该对他生气的,但她却气不起来,即使他一副牢头模样监视着她,她依旧对他难以忘怀的身影感到前所未有的眷恋,这就是爱情吗?

  时间在沉默及琉音矛盾的注视中流逝,太阳的黑子也跟着日影的移动而改变。很快地,日渐西斜的画室因光线的改变而不再适合作画,沉默了一下午的年轻画家终于鼓起勇气要求停止作画。

  “公爵大人,可否容小的明日再继续?这种光线无法再画下去。”

  闻言,亚蒙点点头,表示同意。

  “退下吧。”他伸手一挥,年轻的画家立刻收拾画具,飞也似的逃命。

  琉音也跟着站了起来,打算和画家一块儿走人,她的气还没消呢。

  “这道命令并未包含你,小貂,你的脚步似乎踏得快了些。”长健的右臂赶在她穿越身边的剎那攫住了她,不给她开溜的机会。

  “别叫我小貂,那不是我的名字!”她气愤地抗议。平日听来颇为顺耳的昵称,此刻就像针一般的刺人,引燃她更强烈的怒气。

  “哦,那我又该如何称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似乎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是她莫名其妙的坚持之一——她还没告诉他名字?

  突然间忘记这件事的琉音愣愣地注视着他挑高的眉毛,由他充满问号的瞳孔中看见同样迷惘的自己。她该告诉他吗?仅仅一个名字对他而言并不具任何意义,对她来说却代表着投降,代表对自己命运的认同。

  然而,当她紧抓着他的衣袖,害怕那一声声的呼唤会将她拉回现代时,她就已经承认她的宿命,就已经陷入她不想接触的爱恋中。爱情的影子隐隐约约,忽高忽低的晃入她平静的心,为她矛盾的心海制造更多的影子。

  “我的名字叫琉音。”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说出隐瞒许久的名字,对亚蒙也对自己投降。

  “琉音。”他别扭的重复她的名字,努力捉住困难的发音。

  琉音不禁笑了起来,他努力讲中文的样子认真得可爱,同时也蠢得可爱。

  “算了。”他决定。“我还是比较喜欢称呼你为小貂。”修长的五指跟着抬起她脆弱的下颚,顺着她的肩线作画,将她特殊的美刻入隽永的心板上,复制于深沉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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