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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爱是如何轻易在他心上燃起火花啊!他不禁摇头叹息。

  轻轻的支起她的下巴,亚蒙的吻是温柔的,彷佛汇聚了全世界的呵护,储存她涓滴的泪水。“不要哭,我的小貂。”温热的舌尖一点一滴抹去她眼中的忧伤,为彼此注入新生的力量。“别让泪水浸湿你的眼睛,濡溺你的心寮。如同你所言,生命原本就该庆贺,真爱是超越一切的,若不能爱,生命便不具意义。我们该做的事是迷失自己,而不是沉浸于哀伤中。”紧接着落下的是两片丰厚的唇,和她的娇艳紧紧相依。

  相爱的人有必要知道该如何迷失自己。在他的压力下,琉音松开封闭的嘴唇,迎接他无声的侵入。

  爱?这个字眼既熟悉也陌生。在他充满耐心的等待之下,她似乎渐渐能体会隐藏在这个字眼底下的魔力。如果说第一眼的感觉也能框入它的范围内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是了。在落入网中的瞬间,在被卷进银眸的剎那,她就已经掉入他的陷阱。

  现在,这个陷阱正紧紧将她包围,阻止她的逃脱。伸出一双纤细的手臂,琉音成了自愿的猎物,陷入他编织出来的情网无法自拔,全力攀附着他不让自己掉落。

  窗外的雨声依旧,落陷的猎物停止了挣扎。他曾说过这是她的宿命,从她掉入白色网中的那一刻起,她便属于他。如果这是上天对她的安排的话,那么请让时间静止吧!将这一切化为永恒,让时间停格,唯一放动的只剩茂盛的心跳,在这空荡的狂野里成长,洒落欲念的缤纷。

  交缠的舌舞逐渐转为狂炽,温热彼此的躯体。强健的手臂一把抱起娇弱的身躯,将琉音放置在狭长的木椅上。窄小的空间倏地因她的斜躺变得更加拥挤,使她差点失去平衡。

  “小心。”低沉的声音配合空旷的回音环绕于她的耳际,连带解开迷惑的魔咒。

  “拜托你放开我。”终究她还是相信有神的。“我无法在上帝的注视下亵渎祂的殿堂,无论他是否真的存在。”说她是胆小鬼也好,她就是无法在这种地方做爱。

  “祂存在的。”他当真放了她,拉起她与她并席而坐。“上帝有他女性的一面,能够了解当心跳与心跳之间不再有距离时,相爱的双方会发生什么事。”亚蒙执起她的手印上留恋的一吻,语气暧昧。

  “何以见得?”琉音爱极了这一刻,他看起来好轻松。

  “因为我曾服侍过上帝,在修道院待了整整二十年。”

  他在修道院待过,这怎么可能?

  不可思议的瞠大眼睛,琉音的脸上净是疑惑,就跟他刚被送进修道院的时候一模一样。

  “很讽刺吧,一个恶魔竟也能靠近神的殿堂?”微挑的眉毛看不出痛苦,轻松自若的神情彷佛一切伤痛都不算什么。琉音知道故事的底层必定藏有不为人知的悲哀,才能造就他不凡的性格。

  她摇摇头,握紧他的手鼓励他说下去。

  “我很小就进了修道院,记得我刚踏进修道院的瞬间,脸上也是浮现和你一样的神情。”那感觉是惊慌,是遗弃。然而真正的苦头还在后面,关上大门后的修道院与地狱无异,五岁大的他从此生活在噩梦中,一过就是二十年。

  “为什么你会被送去修道院?”她不解,凭他优异的家世,根本没有进修道院的理由。

  “因为我的出生。”

  “只为了你恰巧生于六月六日下午六点便送你去修道院?”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那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亚蒙苦笑,淡淡的看着她不平的神情,决定一次告解个够。“对一个私生子来说,将他丢到三不管地带似乎是个不错的方法。”

  “你是私生子?”这惊讶非同小可,她还以为……

  “注意到我的高大了吧。”她点点头,从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发现到了。“我带有苏格兰人的血统,所以长得特别高,长相也和别人不同。”遥远而模糊的记忆再次飘回他眼前,引领他捕捉母亲的轮廓。

  “我的母亲是个战俘,一个战俘的下场不是死亡就是失去自由。在失去自由的情况下她生下了我;一个被称为恶魔之子的男婴。尽管如此,她依然尽全力保护我,直到她倒下的那一刻。”

  “然后呢?”她忍不住擒泪,为他也为他不幸的母亲,她可以想象他母亲为了保护他付出多少勇气。

  “然后我就被送到修道院,开始我的改造生活。”之后一连串非人的折磨实非笔墨所能形容。要不是碍于他的血统,恐怕连受教育的机会也会被那些自以为是的教士一并剥夺。

  难怪他识字,只有神职人员才需要识字,这是另一种变相的控制方式。教廷可藉由知识的力量进一步控制人民的思想,以膨胀教会的力量。

  虽然他嘴巴说得轻松,表情也没变多少,但她知道其中的痛苦。

  “在你尚待在修道院的期间,你父亲……曾去看过你吗?”最后这一句她几乎不敢问出口,害怕会刺痛他的心。

  “只有一次。”他面无表情的开口,微微抽搐的两颊是他激动的证明。“我还记得那一次他上修道院的目的是通知我,叫我要有离开修道院的心理准备。倘若不幸他的子嗣都死光了,我便是下一个赴战场送死的莫荷家子孙。”而他却还像个傻子一样,巴望着他父亲的回眸。对他父亲来说,他的生存意义大不过一颗备用的棋子,这也是为什么他能了解琉音的原因。

  一个渴望亲情滋润的孩子,他的眼神总藏不住伤害。曾经,他付出了一切只求偶尔的关爱,到头来还是一场梦。然而受伤的眼神不会轻易随着逝去的梦远扬,它会驻足在你的眼底,呈现出你的哀伤,就跟他的小貂一样;或许也和他一样。

  “即便如此,你还是回来了。”她无法了解他的想法,要是她早就逃走了,何必甘心做一颗棋子呢。

  “是的,我还是回来了。回来担负我不得不负的责任,回来保护我的子民。”他明白他是一个十足的大傻瓜,就算他竭尽心力,也没人会感激他。

  “我不懂,为什么你还要回来?难道你不知道他们都把你当恶魔看吗?”那些仆人、那些士兵,没一个例外,就连她自己也曾经这么认为。

  “我知道。”他的眼睛没瞎,当然知道底下的人把他当怪物看。

  “那为什么你还——”

  “前人踏过的足迹毋需我们再重蹈覆辙,即使再踏一次脚步也不会相符,只会陷在相似的形体难以挣脱罢了。”亚蒙轻轻的打断她激烈的问话,开导她不同的人生观。

  “我不想成为一个只懂得活在过去而不去展望未来的人。”他的父兄都属于这种人。“也许我比我想象中更接近上帝吧。”他自嘲,昂首仰望高耸的天花板,脸上净是无奈。

  他绝对比刚才那无知的教士更接近上帝,至少他懂得祂的语言,懂得宽恕。

  生命中最要紧的事是学着付出爱,以及接受爱。学习如何对你身边的生命负责,学习如何不被过去的鬼魅夺走灵魂。

  她的心中第二度扬起他曾说过的话,霎时明白那不只是理论,更是他身体力行的结果。

  “你也是不自由的人。”琉音想起另一次对话。

  闻言,亚蒙只是微笑,眼中流露出赞同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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