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这样,我也不需要他!”喻希柔仍一味地固执,拒绝去承认小凝话中的真实性。“过去他没出现以前,我的日子还不是照过,生意还不是照做,哪里不方便了?”有没有他根本无所谓。
“那是因为过去有老爷子在,外头那些男人就算想怎么样,多少也有些顾虑。”小凝毫不客气的说,“小姐,过去你在外头和人争蚕茧、买染料、讲价钱,哪一次不是由老爷子陪着?虽然大伙都明白真正掌管绣坊的人才是你,可是他们全冲着老爷的面子与你做生意,这你心里也明白的,不是吗?”
小凝一点也没说错,整个社会的确就是这样对待女人,把女人当成男人的附属品,但她就是不服。
她,聪明伶俐、精明干练,但偏偏生为女儿身。真可悲啊,为何娘不把她生为男的?为何老天给她十六年的独立生活之后却又残忍的让她与抡语剑有瓜葛,让他剥夺她的独立?为什么?
“所以说,小姐还是需要一个男人帮你撑腰,这个男人当然就是姑爷。”小凝立刻做出结论,随即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大叫道:“哎呀!瞧我胡涂的!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却把正事给忘了。”
“什么事?”喻希柔闷声问道。
“是姑爷啦!姑爷吩咐我请你过去大厅,他在那里等你一起上街,说是要陪你去买染料。”小凝还真佩服抡语剑,他似乎什么都懂。
陪她买染料?喻希柔愣了一下,她何时“请求”过他,“麻烦”他陪她一起去买染料?
太过分了!擅自整理她的房子、赶走她的厨子、拐跑全部仆人的心不说,现在竟还想插手管她的生意——她最骄傲的领域——她绝不允许!
“他还说…”
小凝再一次发现自己又对着空气说话,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小姐再一次化为狂风暴雨去找姑爷算帐。
她突然露出一抹微笑,反正姑爷不是普通的角色,见招拆招的功夫一流。
个性懦弱的夫人生前没做过什么对的事,她放任自己的丈夫四处风流快活,又将一切重担丢给年幼的女儿,只因为她在刺绣上天赋异禀。
但至少她做对了一件事——与抡语剑指腹为婚。
老天爷,你若同情小姐的不幸,就请让她早一点开窍吧。小凝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毕竟她已经坚强得过了头,该是还给她一个正常生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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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陪我去买染料?”
怒气冲冲的声音再配上狰狞的表情,看来这次希柔是真的被惹毛了。
抡语剑神情不变,语气淡然道:“是啊。”她的脸再扭曲下去,”很快就要长出皱纹了。
“我求你了吗?”冷静、冷静!喻希柔告诉自己,要比面无表情,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比他差。
“没有。”他很欣赏她的努力,可惜火候差了点。
“既然没有,你凭什么说要陪我一起买染料?”还一副施恩的模样,哼!
闻言,抡语剑不禁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颊边的梨窝也跟着浅浅浮现,他早就料到她会有这种情绪反应。对她来说,染纺是她的圣域,神圣而不可侵犯,他这种行为在她眼里与强盗无异。
坏人、强盗,没想到在京城里被称为“超好男人”的他,来到洛阳竟会落得如此称谓,也算是意料之外。抡语剑好笑的想。
“据我所知,过去你购买染料时,喻老爷都会跟在你身边是吧?”
咦,他是怎么知道的?哼!不用说,定是全面倒戈的仆人多的嘴。
“那又如何?”就算没有她爹,她照样能做买卖;即使她爹仍在世时,生意也都是她谈的。“我看不出来这有何差别?”她的表情愈趋倔强。
当真是冥顽不灵哪,抡语剑不禁苦笑。为何她明明知道这个社会对女人的诸多限制,却宁可死守着“不需要男人帮忙”这个蠢念头,拒绝他的好意?
“随便你吧,既然你坚持独自前去购买,那我还有什么话好说?”不给她一点教训不行,必须让她真正认清社会的现实面才行,一个女子根本无法独立行事而不受人议论。
他意外的好打发,教喻希柔愣了一下。就这样?她不可思议的瞪着他远去的背影,惊讶于他的好说话。
她随即耸了耸眉,也许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坏,他不过是纯粹好心想帮忙而已。
不过,等她和染料店老板讨价还价了一个时辰之后,她确定,她根本是被耍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她再次咒骂男人。为何身边一失去了个依靠,人的嘴脸也跟着不同?过去染料店的老板可说是有求必应,价钱好商量得很,现在却看她一个女子,独自一人好欺负,硬是无理的抬高价钱。
一钱金粉要八两,他怎么不干脆去抢?!喻希柔愈想愈呕,要不是她爹临终前留给她这么个大麻烦,她才懒得理会像染料店老板这种恶人。
怎么办?皇室祭祖大典在即,而其中所需要用到的原料丝线又特别麻烦,不但品质要精挑细选,就连丝线的色科也不得马虎。
当然她是可以唤着牙买下来,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但她就是不甘心,她就不信她非任那些臭男人剥削不可。
看样子她也只能求抡语剑帮忙了,反正横竖都得求人,求他至少可以省点银两。
喻希柔一回到绣坊后便发现,他已经等在大厅里头,手中还捧着一杯热茶,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茶香。
“回来啦,染料买到了没啊?”跷着二郎腿,优闲地嚷着茶的论语剑连头都没拾起来便开口问道。他故意刺激她,深知以她不甘损失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放任对方狮子大开口。
这混帐!
喻希柔在心底忿忿地开骂,从他那微扬的嘴角就不难看出,她的挫败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敢发誓抡语剑绝对是老天爷派来整垮她的,要不然怎么每一次对阵她都输得惨兮兮的?
“没买到。”这三个字讲得是咬牙切齿。
“真的?”抡语剑故意不问原因,径自低首喝茶。一个人若需要别人帮忙,最好懂得“卑躬屈膝”这四个字。
这人根本是故意的!竟然不问她买不到染料的理由,摆明了不给她台阶下。
但一想到白花花的银两,喻希柔只好暂时将自尊抛到脑后,反正低声下气又不会少一块肉。
“呃……”可是这还真难开口。“你能不能……能不能……”在他打趣的目光之下,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你能不能陪我去买染料?”
好了,她终于说出口了,现在就等他的反应。不用说他定是会讥讽她一番。
果然他的反应没有教她失望,如同意料中狠狠的削她。
“你不是说,有没有我陪都没什么差别,怎么这会儿又回过头来找我帮忙了?”他的语气满是嘲讽。
“呃……”她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因为这是事实。
“是不是发现店老板突然狮子大开口,非把你咬出血来才甘心,所以你才回头来找我,因为你不甘损失?”
这人真是个讨厌鬼,非得把话挑得这么明不可吗?
“你——”喻希柔,忍一时可以永保平安,不要太过冲动。她拚命在心里告诫自己。“你说对了。”
“我就说嘛,”抡语剑故意笑得很得意,仿佛她的困窘不于他的事一样。“这年头的商人最贪利,也最懂得利用人的弱点。”
你还不是一样!她差点气得跺脚。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忘了他也是名商人,而且还是个极度狡猾的商人,这回她算是认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