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雅蓉只得乖乖的在她的瞪视下将鸡汤喝完。敏儿真凶,比起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她一向将凶悍以嘲讽包装,总是用一种冷冷的态度看待世事变化,仿佛事不关己。
对她而言,唯一例外的大慨要算是自己,她的任性及骄傲再加上弱不禁风的身子,迫使向来冷眼旁观世事的敏儿不得不费尽心力照顾她。
“敏儿,我……我会死吗?”她总觉得凭她这身体,绝对活不过二十岁。
“放心。凭你还能有力气对我吼的情形看来,你离死还有一大段距离。”敏儿轻松的顾左右而言他,企图打发钱雅蓉的问题。
“你别跟我打哈哈。”钱雅蓉正经的看着她清秀的脸。
“我有可能活到二十岁吗?我现在才十七岁,就己看遍京城的名医,直到遇着了你才稳定下来。你告诉我,我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我也不知道。”敏儿老实的回答。虽说好大夫医病也要医心,她却不能昧着良心说谎。
“小姐体质之弱,是我生平仅见。况且你又任性骄纵,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即使我是华佗再世,也难医无命之人。”
“这么说,我……我会死呀。”钱雅蓉的小脸倏地刷白。
“话也不是这么说,事情还没绝望到那个地步。我们都不清楚一个人的意志力能发挥到什么地步。我相信你只要有决心、有毅力,必能突破体弱的难关,继续活下去。”敏儿握住她的手诚挚的说道。
“我现在尚能陪在你身边帮你撑下去,但这不是办法。
你我心知肚明,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去,到那时候你要怎么办?”敏儿愈说愈感慨。但她又不能不将话挑明,她不能让钱雅蓉永远依赖着她,她要迫使钱雅蓉学习独立,学习成长。
“所以你不能再像这样骄纵下去,我不可能随时跟在身边澈你,你了解吗?”
“恩。”钱雅蓉注视着敏儿认真的表情。敏儿只大她一个寒暑,却显现出超年龄的智慧与成熟。她觉得羞愧,可是更觉得害怕,她怕敏儿有一天真的会离开她,到那时候,她真的能活下去吗?会不会她一转身,她就翘辫子了?
“你别想那么多了,快些休息才是要事。”敏儿将她扶回床上,并为她盖好被子。
“你不要走,我好孤单。”钱雅蓉紧拉着敏儿的衣袖不放,生怕她走掉。她真的很怕独自一人。从小到大由于自己体弱多病,总是独自被隔离开来。她既不能跟兄姊们一起玩,更不能靠近年幼的妹妹。大伙儿都怕她所生的病会传染,她每天只能关在她的房间玩一些陶俑,再不然就是做些女红,她都快被这些无聊的事窒息了。直到有一天她偷跑到大厅瞧见来访的抡语剑,她幻想他是一位正义凛然的侠客,骑着白马来钱家庄教她,将她救离无聊的生活。他看起来像充满正义感的好男人,温文儒雅却又不失英气。她当下就决定要嫁给这位全京城数一数二的好男人,却没想过对方是否有相同的意愿,总认为凭她艳冠京城的容貌再加上门当户对的家世,抡语剑一定会答应。没想到她送给他的袍子他虽收了,原因却只是不好得罪“钱家庄。”
其实说穿了她也不是多喜欢抡语剑,毕竞她见过他一次面而巳。她只是希望能快点脱离“钱家庄”那个牢宠,压根儿没想过那是父亲苦心为她建立的城堡,用来保护她那过度柔弱的身子。一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大伙儿是如何关心她、保护她。只不过为时已晚,因为自个儿的任性,硬要跑到这荒晾的山区撒心才会闯出大祸。现在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唉!幸好还有个敏儿在身边,而且,她真的很怕孤单。
“我不走,我就待在这儿直到你睡着。”敏儿拍胸脯保证。
钱雅蓉这才放心的任自己沉沉睡去,漫游在安详的梦境中。
敏儿看着她的睡容,只有这时候的小姐才没有那份骄气,当个名副其实的仙子。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待在她身旁多久,最近她总觉得心浮气躁,或许她已厌倦了照顾她的日子,也厌倦了被人依赖的感觉。那些期待与责任绑住了她,使她无法任意的飞行。她好想独自一人旅行,直到找着生命中的真正归宿。反正她己没有任何亲人,谁能绊得住她呢?只除了眼前的小姐。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歪掉的被子扶正。
是的。就因为钱雅蓉的缘故,使得她至今还未离开“钱家庄”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这三年来,她们亦仆亦友的关系是挡在前面的最大阻碍,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卸下肩上的责任——钱雅蓉,无牵无桂的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她再次检视钱雅蓉的脉搏,一切正常,她可以安心离去了。这小姑娘倒好,叫一叫,闹一闹,结果累坏的是身旁的一大群人,这就是命好与否的差别。
她苦笑了一下,站起来离开房间。就在踏出房间准备将门带上的时候,被杵在房门外的袭人吓了一大跳。
“你……你在这儿做什么?”这人真像幽灵,不知道他待在这里多久了?该不会从头到尾将她和小姐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吧!
“看人。”袭人朝门内点了一下头。
“你……站多久了?”
“够久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表达得很清楚。他的确从头到尾都听到了,也听懂了。
“那你应该知道小姐的身体状况。”她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要说的话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开口。
“你能不能放了我们,让我们回去京城?”
“不能。”袭人断然否决。
“是不能还是不愿意?”敏儿淡淡的问他,眼神无畏无惧。
“都有。”袭人也无畏的看向她清明的眼。这个叫敏儿的姑娘果然有其过人的地方,难怪兄弟们会对她钦佩不己。
“我不管你是不能还是不愿意。你能向我保证,永远不会再伤害小姐,并且保护她……一辈子?”敏儿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荒谬,说是直觉也好,她真的觉得这个人可以信赖。
“你为什么会需要我的保证?我是个山贼,大多数的人不会信赖山贼。”袭人颇感意外。
“我不管你是不是山贼,我只管相信你这个人。你怎么说?”
“我保证。”袭人不禁钦佩起她的坚决来,大多数的男人也没她的胆识。一般的男人只要瞧见他的眼神就吓得全身发抖,更别捉是柔弱聒噪的女人。他算是开了眼界。
“去吧,小姐在里头睡着了。”这只是开始,她不知道他能履行诺言到什么地步,所以还不是离去的时候。
袭人点点头,一脚跨入房间,另一脚尚在门外的时候,突然转头叫住欲离去的敏儿。
“敏儿姑娘,你若有什么药草要采,可以请弟兄们陪你去,后山有很多。”这是自他带她们回山寨以来第一次主动开口问候她。
“多谢公子,我会请秋飞大哥或是思珞帮我。”敏儿淡淡的一笑,算是回应他的友善。
袭人朝她点了一下头,随即跨步走进门内,带上房门。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或许他就是那个值得将小姐托付给他的人吧!
只不过……一名山贼?老天爷未免太会开玩笑了吧?
敏儿无奈的摇着头,看来小姐和那位大当家的战争还有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