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她讶异的张大嘴。
他竟然要她进门当妾?他不嫌弃她?不在乎她以前犯的过错吗?
「是的,妾,只为我暖床,照顾我的起居,但只是个妾。」他等着从她的眼中看到伤心和气愤,但却没有,她似乎还挺高兴的。
是的,她的确是很高兴,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能为他做一些事,什么身分都不重要,以前的她或许会很在乎,但现在,她唯一在乎的就是他。
「你不生气?」
哦!他在期望她生气吗?
她故意脸色马上一变,「我当然生气。」
娇容拨开他的手,立即站起来,气愤的叫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你懂不懂?我不要当妾,我还要继续当你的妻子,不准你休我,你听到了吗?」她的手臂一挥,眼光蓦然瞥见窗外一个黑影掠过。
她根本没想太多,「小心!」便扑向他,把他推开,转身要应付来客。
但太慢了。
刺客的剑就这么插进她的胸膛,「啊!」鲜血噗的一声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
「娇儿?」楼令威惊讶的呼叫着,不敢相信才不过一下的光景,情况会如此骤变。「有刺客,快来人呀!有刺客。」他忘我的扑向前。
不该啊!他不该轻敌,不该轻忽九王爷的馀孽。
「不要来……」她凝聚着剩馀的力气,朝刺客打出一掌,将刺客打出窗外。
窗外,士兵们一拥而上,与刺客缠斗着。
他安全了。
娇容的心这才放下,但身子紧跟着瘫软,滑倒在他的怀里,鲜血迅速流了一地。
「娇儿?」
唉!好久好久没有听到他这么呼唤她了,本以为自己不能为他做些什么,没想到却能救他一命。太好了!虽然她死得仓促,也出乎她的意料,但是……此生她了无遗憾了。
她努力的伸手想碰触他,但一想到满手的鲜血会脏了他的脸庞,又放弃的垂下手,忍痛露出微笑,「以后你要保重,小过……就麻烦你了。」
「娇儿,你振作一点,不会有事的。来呀!快叫大夫,快叫呀!」他惊心胆战的呼叫道。他不能失去她,只要她能醒过来,能恢复以前那样的活力,就算她再骗他一千一百次都无所谓。
「不……不用了,没用的。」
微弱的呼喊更加深了他内心的恐惧,「胡说!怎么会没用?有用,一定有用的,我不许你死,听到没有?你要活下去,我们还有很多日子要过。」
她微微摇头,「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准再说了,闭嘴,保留一点力气等大夫来。」他的心像是被挖空了一般,随着她的鲜血往外窜流,他觉得自己几乎一无所有了,什么名呀利的、自尊和骄傲都不比她的性命来得重要。
「要说,我还要说最后一句话,令……令威,我要说……十、十六年来!我……爱你……一、一直……都是。」
他的热泪直淌,「我知道,我看到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天哪!如果相遇的结果注定是她的死亡,那他宁愿永远不与她见面;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他宁愿没有认出她,没有回到归川。「我也是,我也是呀!娇儿。」
她笑了,笑得好幸福,「对不起!原、原谅我了吗?」在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母亲,「娘,你来接我了吗?」
「不!不许带走她,听到没有?不许。」他大吼,惊慌的眼神四处张望,不管是黑白无常,还是岳母,都不许带她走,他不许!
但太迟了……她的手无力的垂下。
「娇儿?」他凄厉的叫喊直冲天听。
尾声
尾声
渐与骨肉远,
转于僮仆亲。
哪堪正飘泊,
明日岁华新。
——除夜有怀 崔涂
两年后
「娘,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俊俏的少年深深的叹息,眉宇间比起以前多了一股成熟的稳重气息,「你再不醒来!就赶不上你唯一儿子的大婚了。你知道我会有多伤心吗?」他紧紧握着躺在床上母亲的手。
这就是杜娇容,那天经过数位大夫急救之后,她的命是保下来了,但却长期陷入昏迷不醒,所有的大夫均摇头叹息,说是能把命保下来就不错了。
但楼令威并不放弃,他出重金悬赏!要求天下名医、求名药,只要能救她,他一点希望都不放弃。
两年的时光匆匆过去,她却一点也没有醒转的迹象。
「娘,你真狠,就这样抛下我们父子俩,你睡得安稳,可知道我过得有多辛苦吗?不但要开新的妓院,还要打理楼家的生意。爹为了你,什么都不管,只在那里找大夫、学医理,结果累死你儿子我,不得已!我才会这么早婚,娶个比我还会斤斤计较的女人来帮我,免得我累死。
「虽然那女人长得不怎么样,个性比你还差,但看在她这么有本事的份上,我还是勉强凑合一下,反正这个家里我最大,爹不管我,奶奶不敢念我,我……我好象是个孤儿,有家等于没有家、有爹跟没爹一样……」
「娘,你快醒醒,我很怀念以前你揪着我的耳朵!追着我骂的时候,娘,你醒来吧!这次我会乖乖让你打,再也不会跑了,娘……」说到伤心处,年轻男人的泪水滴上她温润的肌肤,这样一厢情愿的对话都不晓得进行过多少次了,也唯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畅所欲言。呜~~好苦,年纪轻轻,他肩上的担子就好重。
凉风吹来,吹动纱幔,床上人儿的眼睑似乎动了动……但伤心人儿没有发觉,仍兀自说个不停。
「爹打算在我大婚后,出发到大漠找大夫回来医治你,这一去不知道会多久,也不晓得回不回得来?我真的好担心。娘,如果你有听到,就赶快醒来。不然,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想到这里,他更觉得命苦,娘变成这样,他还得面对爹的离家出走,「娘,快醒来,快呀!」
突然,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过儿?」
「爹?」他转过头,看进楼令威那双慈爱的眼睛,「你来了。」
又到了喂娘吃药、净身的时间了,这两年来,爹亲手照顾娘!从换药、吃药到大小便,全都是爹一手包办的。
「嗯!你娘的情况如何?」他多么希望能听到她有一丝丝不同以往的反应。
「还是跟以前一样。」
熟悉的痛楚闪过楼令威的胸口,「是吗?」他看了看她,「或许,明天她就会睁开眼睛了?」每天他都是这样告诉自己,因为,只有这样的期待,他才能继续活下去。
这句话小过不晓得从他口里听过几千几百次了,一开始他还会反驳,现在只当作没听到。
「或许吧!」小过站起身,并不想打扰双亲相聚的宁静时光,「我出去了。」转身离去。
楼令威没有阻止儿子,只是缓缓的坐下来,双眼静静的凝视着她,她的脸还是很丑,甚至更丑,因为长期卧床的关系!她变得更瘦了。
「娇儿,我今天特地吩咐厨房煮了你最爱喝的汤,你喝喝看。」他用调羹舀了一匙浓汤,缓缓的将汤喂入她的嘴里,他专注着这项工作,一次又一次,「娇儿,今天我特地熬了些舒筋活骨的药,待会儿你喝了之后,就会觉得身体好许多,还有!我特地从江南请了一个有名的大夫,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她会好好照顾你的。」
在他身后,她的手稍稍动了一下。
但他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