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一见即明白她那白皙细致的小手根本没碰过半点粗活,叫她干丫头的事当真是故意折磨她,更别说一清早他特意叫几个丫头的活全留给她一个人做了,任她再怎么努力,一天也做不完那些好几个人才能做的事。
他是要她来求他这个买她回来的总管放她一马,要她低头向他道歉,哭着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没料到他期待了一整天,等到的竟然是她的呼呼大睡?吴萧又气又恨,却又不忍,知道这丫头若真这样睡到天亮,非生一场大病不可。
她哪来的一身正气及傲骨呢?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爹娘会教出这样一个霸气、看似无理又有理、正义凛然的女儿来?
“喂,陆黎儿,你给我起来!”吴萧故意大着嗓门喊她,见她睡得沉,只好动手推她,“起来了,臭丫头!要睡回房里睡去!再不起来,我把你扔去喂狗,听到了没有?”
谁?谁要把她扔去喂狗?该死的!
陆黎儿又冷又困,眯着的眼才张开就见吴萧那张难看死的脸近在咫尺。“喂,老爷爷,你想吓死人啊!”她终是清醒了,抚着胸口猛顺气,突然想到旁边一篮子衣服,跳起身来就要把衣服丢进河里清洗。“别洗了。”吴萧把那篮子衣服给提起,“走吧。”
“喂,那是我的工作,我不会让你有借口把香绫赶走的,快还给我啦!”说着,她就要去抢那篮衣服。
“明天再洗。”
“不行!明天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现在非得把衣服洗完不可!你不要故意在这里妨碍我做事。”
“你——”气死他了!
现在怎么好?难不成叫他一个老人家跟她低头不成?这是哪门子的事?她是他买来的耶!竟然还要他跟她低声下气?
“我又怎么啦?努力做事也得罪你这个老爷爷啦?”陆黎儿也气嘟了嘴,憋了一整日的委屈让她突然觉得鼻子酸酸地。
不能哭!绝对不能哭!她陆黎儿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在别人面前示弱呢?再说,她也不能连累了香绫,害她被赶出府。
“哼,随便你!”这小丫头片子大吼大叫的,再多的不忍也被她叫光了,吴萧气得脚后跟一转,大步的走了。
“什么嘛!”陆黎儿见他真的把她一个人丢在河边,气得脚使力一踢,那篮被搁在河边的衣服噗通一声掉进河里——“老天!喂,你们不要走啊!”惊觉时已来不及拿回篮子,她急慌慌地想趴下身把篮子构回,脚却没踩稳,一个打滑入竟栽进河里。
“救命……救……”她拼命的在冰冷的河里挣扎着想起身,无奈不识水性,眼看身子就要往下沉——
原是出来散步的白色身影闻声倏忽出现在河边,见状飞身以足轻点河面,一跃一起,把陆黎儿给救上岸来。
她紧紧的抱住他,紧紧地,紧得连他都可以感觉到她深浓的害怕与恐惧,就算他感受不到,她那揪进入骨子里的哭声也非常明白的传达了她的不知所措与慌乱。
心疼的感觉来得这样自然而然,连自己被这两只小手儿紧紧抱着也似乎是再自然不过。
“没事了,别怕,嗯?”华熙温柔的拍拍她的背。
“好可怕……”她差点被淹死!而且她好冷……想着,不自觉地便将身体偎向热源。
感觉到她的颤抖与寒意,他下意识地将她单薄的身子拥紧了些。“我们回去吧,你全身都湿了,得先换下衣服。”
“好。”陆黎儿应了声,这才觉得这男性优越的嗓音有些耳熟,抬起头来看向救命恩人,“是你……少爷?”
她这一问不禁让华熙失笑,“你现在才知道是我把你救起来的?”这么说,不管任何一个人把她救起,她都会大大方方的偎进人家的怀里喽?还这样安安心心的要跟人家走?若是这样,她不是太愚蠢就是太随便。“是啊,怎么你好像有点不高兴?我一向反应比较慢嘛。”陆黎儿实在不知道他的眼神里为什么会有些不以为然,对她吗?“走吧。”华熙放开她的身子,走在前头。
陆黎儿只走了几步就不动了,他只好又走了回来,“怎么啦?”
“我的脚好疼……”其实是全身都疼,疼得她此刻只想坐在地上动也不动。华熙也不再问,拦腰便将她抱起。
陆黎儿惊呼一声,双手缠住了他的脖子,“喂,你……”
“你该喊我少爷,黎儿姑娘。”华熙好笑的瞅着怀中瞬间变得有些羞答答的人儿一眼,以轻功将她迅速带回荷风居。
“换上吧。”华熙出去才一会,回来便丢了一件姑娘家的衣裳给她。陆黎儿拿起那织法上等的苏州丝绸衣裳左看右看,觉得这衣服不仅衣料好,织工好,连上头的绣花都是上上之作。
“你……这儿有姑娘家的衣服?”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心上为此莫名的觉得不舒服。“那是如筝……我表妹的衣服,她就住在隔壁的琴轩,这阵子她到广州去了,所以你没见过她,我找她的丫头拿了一件她的衣服给你穿,你跟她的身材差不多,应该可以穿,你试试吧。”
“喔。”她应了句。
“换好了叫我一声,别发呆,身子冻坏了可不好。”折扇在她的头上轻敲了一记,华熙走出房将门给带上。
第三章
“好痛!”
陆黎儿疼得把手从华熙的掌心里给抽回,泪珠儿一滴滴地掉,“我不要擦药啦!”
“别像个孩子一样。”
华熙笑着把她的手给抓回来,继续把药膏轻轻地抹在她磨破了的手心上,“一会你就会觉得舒服些,明天一觉醒来,你的手就没事了,这药膏可是一个番邦商人特地带给我的,疗效很好。”
陆黎儿嘟起了小嘴,只觉得疼得牙齿都在打颤,“你擦过啊?”
“没有,我的手没你这千金小姐那么细,提个水就把手给磨破了。”
擦好药,他跟着抬起她的脚要替她脱鞋。
“你干什么?”陆黎儿一惊,两只在桌子旁晃荡的脚全给收进裙子里。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只是帮你擦药而已,你的脚不也受了伤?”
“我的脚……没事,没事!”
她忙乱的挥舞着小手。
陆黎儿想转身逃开,华熙长手一伸便把她给抓了回来。
“你逃不掉的,乖乖坐下,听话。”
“可是——”
“别可是了,难不成你想让脚废了,从此不能走路?”
“有这么严重吗?”
她有点担心又有点怀疑的瞅着他,见他微笑的点点头,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脚给伸出去,“左脚最疼,疼死我了,我想啊可能要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了,真是可怜。”
“刚刚不是说没事?”华熙好笑的替她将鞋袜脱下,当他看见她白皙的裸足上血迹斑斑时,浓密的眉皱了一下,唇角的笑也不见了。
“很丑吧?”
陆黎儿见他突然凝了脸,有点儿不安,“你还是别看了,我自己上药便成的。”
“别乱动!”
华熙抓住她忙着上前抢药的小手,“坐好,我先替你把血迹清干净再上药。”
只见他温柔细心,拿着干净的毛巾替她擦拭着两只裸足上的血迹,再把药缓缓地给抹上。
一双纤纤玉足被他搁在他的大腿上,陆黎儿又羞又慌,心跳声比那夜里蟋蟀的叫声还厉害,聒噪的吵得她心烦意乱。
已经好久好久没人这么疼她了……
关心她的冷、她的饿、她的伤,还有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