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羿看了双方家长一眼,没有说话的站在一旁,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急诊室上头还亮着的手术灯,原本就阴沉的心更是瞬间跌入万丈深渊,二十三岁那年的阴霾再次涌上心头,浓得化不开。
那天是个阴雨天,他正跟同学看完电影开开心心的回家,才进门就接到季晓云的电话,他忙不迭冲到她家去找她,只见上前来开门的她,手腕上的鲜血不断的流,像是怎么流也流不尽似的……
她又哭又笑的对他说:“我爱你,唐羿,没有你,我宁可去死。”
“不要这样,我带你去医院,快!”唐羿找来一条毛巾绑紧伤处上方,拉起她的另一只手慌忙的冲出门。
“你不爱我,我还会死第二次。”
“我爱你、我爱你,一辈子就爱你,听清楚了吗?我不准你再寻死!”
“真的?你真的爱我一辈子?”她满是希冀的眸光闪闪发亮。
“嗯。”他打开车门将她推上车,再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
“你不爱那个李丽丽?”
李丽丽?唐羿愕然的看她一眼,皱起眉。
“你在说什么?”他怎么会爱李丽丽呢?
“我看到你跟她一起去看电影。”
“还有几个同学一起。”
她坚持的道:“我只看到你们两个。”
“另外几个同学迟到了,所以我们先进场。”
“喔。”
“你就为了这个想不开?”他责难的看着她。
她心虚的低下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闻言,他愕然不已。
他只牵过她的手,连吻都还没吻过她,她竟然就可以为他死?
他感动吗?不,他其实是害怕极了……
因为潜意识的害怕、恐惧,所以他给了她一辈子的承诺。
九年,只不过是一辈子的几分之几,他还是伤害了她。
这么沉、这么重的压力沉甸甸的在心头上压了八年,用时间换取空间的结果还是一个错。
“别太自责,唐羿。”唐文理低声的在他耳畔道。
“她若真的死了,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我知道,但这不是爱情。”
唐羿诧异的抬眸,见到父亲眼中了然的关心,他几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爸爸……”
“别说了,爸爸都知道。”唐文理拍拍儿子的肩。
就算要了解这个儿子并不太容易,但儿子爱不爱季晓云这一点,却骗不了他一双世故的眼。
九年前季晓云为他自杀过一次,他的善良让他对她小心翼翼,也因为如此,他把所有的心力全投注在学业及工作上,不知不觉地跟季晓云也这样走了几个年头,若没有意外,自己以为他就决定这样娶了她过一辈子。
现在这个“意外”出现了,虽然有点晚,但至少是儿子的一个生机,没有一个当父亲的愿意看儿子因为善良,而去背负一辈子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债。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九年后的他长大了,成熟了,世故了,圆滑了,可是他还是无法真的就这样放手让她去。
“你该为自己活了,孩子。”唐文理语重心长道。
虽然是自私,但为了儿子的幸福快乐,他还是得这样做。
“我不能看她死。”
一个人性的弱点,更是儿子的弱点,晓云难不成就是看准了他的性子,打算用死威胁他一生一世?
唉,若真如此,他这个当父亲的也帮不上忙了。
一人一命,也许是注定的。唐文理无奈的摇摇头。
“若是这样,你就要试着去爱她,真正的爱上她。”
“我爱过她的。”他真的疼过她,怜过她,宠过她,曾经。
短短不超过半年,却因为她为他自杀,他对她的心疼、怜宠不知不觉变得愈来愈少,愈来愈少,少到只让自己心安为止,为的就是怕她再自杀一次,他承受不起……
不是承受不起失去她的痛苦,而是承受不起她那随时可能寻死,所带给他无形而庞大的压力,宁可发乎情、止乎礼,一切淡然处之。
现在他才明白,他潜意识地希望她厌倦他,希望她可以爱上别人而离开他……
是的,他真的很可恶也很可恨,就这样耽误了她九年的青春。
“医生出来了!”
这声呼喊让所有的人都拥到急诊室门口,纷纷围着医生询问季晓云的状况。
“病人已经醒了,不过身子还很虚弱。哪一位是唐羿先生?病人想见见他。”
“我是。”唐羿走上前,随着医生走进急诊室。
※ ※ ※
说出口的话是坚定的,但要走的心却是犹豫。
秦可君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从一走进唐宅开始她就在等,现在要走了还是在等,等什么呢?
等见他最后一面,嘲弄他被她耍弄在股掌之间的愚昧?还是放不下那初初窜起的爱恋?
从昨夜一直等到天亮,五点了,他没有回来,连一通电话也没有,说到底,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和提供一夜情的妓女差不了多少,用过即丢,丝毫没有恋栈。
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样,她早知道了,又还等什么?恋什么?像个傻瓜似的坐在沙发上等了他一夜。
冷冷一笑,秦可君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提起行李走出大门,回眸看了一眼这栋自己住了大半个月的别墅,才要转身离开,骑着单车的送报生失手丢落在地上的报纸,却在一瞬间攫夺住她的视线──
唐氏财团炙手可热接班人惊传变数?
别墅春光乍现,女佣传情,未婚妻自杀送医……
香港最大报的头版头条,上头标了个大大的“独家”两字,显示这个新闻到今天早上为止都还是个新闻,难怪别墅外如此风平浪静,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不过再过半个钟头就难说了。
秦可君皱着眉往下看,那独家披露内幕的录影带画面旁正写着,精采春宫秀将在今天早上十点同步在香港电视台播放片段镜头。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录影带?
难不成……唐垣所说的遮羞费指的就是这个?该死的男人!他竟然在宅子里装摄影机,难怪昨夜他来此会对她说了那些龌龊下流的话,也难怪她的任务莫名其妙的便达成,她真的太大意了!
秦可君气得将报纸一脚踩在地上,快步提着行李走到路口,坐上她刚刚用电话叫的计程车。
“小姐,你要上哪儿?”司机从后视镜看向她。
她忙不迭戴上墨镜,轻声道:“中环,谢谢。”
要是拜唐垣之赐让她离不开香港,或者招惹上不该有的是是非非,她定是不会让他好过。
※ ※ ※
“这是什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季父一大早就冲进病房,把早报啪的一声丢到唐羿面前。
“爸爸,你怎么了?”季晓云不忍唐羿遭受这样的待遇,皱着眉看着一脸气冲冲冲进来的父亲。
没有责备、没有怨怪,唐羿昨晚守了她一夜,只要她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半夜她发了烧,他又请医生又请护士的,末了还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她相信他是在乎她的,她不想因为任何事而失去他。
“你问问你心目中的好男人,看他做了什么好事,简直是丢人现眼!现在可好,全香港都等着看我们的笑话,你说,你该怎么赔偿我们季家的名声与晓云的自尊?”要不是女儿的坚持,昨夜季、唐两家早已无任何瓜葛。
季父愈说愈气,对唐羿脸上愈来愈冰冷的神色浑然不觉。
季晓云可看见了,因为她的目光都在唐羿身上。
“唐羿,你不要生气,爸爸他说的都是气话。”她忙不迭开口,虽然她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无论如何她还是要唐羿留在她身边,这一点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