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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慕飞酒足饭饱之后,带着满足的心情驾车返回了他那坐落于四维路的单身公寓。

  他松开了领带,拿出了一张披头四的精典CD,放进他自己组装的唱盘上,让熟悉的摇滚音乐伴着他宽衣解带,在全然的松懈下,一路舞进了浴室,享受着热气腾腾的泡泡浴。

  当他刮完胡髭,顶着微湿的头发,穿着黑色短裤步出浴室时,客厅内正洋溢着保罗曼卡尼那忧虑而特殊的嗓音,那首令人百转不厌的Let it be,唤醒了季慕飞满身雀跃而狂野的音乐细胞,让他不由自主的随着回旋的音符轻声哼唱着,直到一阵拍打急猛的敲门声传进他不胜耐烦的耳膜内,将他拉回到现实生活的梦魇中。

  他蹙着眉心关掉音响,又随便抓了一件白色T恤套上,带着十二万分无奈的心情拉开了门扉。

  果然不出所料,站在大门外的正是他最亲密而景仰的舅舅姜全福,一个令他纵有再多促狭的因子,也不敢没大没小,肆意搞怪的特殊对象。

  “舅舅,这么晚了,您还亲自上门,想必是……”季慕飞不敢做怪,只好硬着头皮打起迷糊仗了。“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谈?”

  姜全福坐进了客厅的藤制沙发内,目光犀利的注视着一脸被动的季慕飞,慢吞吞的在他对面坐下。

  “我的业务经理莫名其妙的跷班了?你说,我还有心情回家含饴弄孙吗?”

  “舅舅,他好象不是跷班,而是……”季慕飞不愠不火的提出更正,“辞职不干了。”

  “辞职不干?”姜全福重重的哼了一声,“哼!他这个不负责任的胆小鬼,居然被女人追得连饭碗都顾不了,这是一个在女人窝里吃香喝辣的情圣该有的“英勇”表现吗?”

  “说得是,这种人怎么可以让他辞职呢?”季慕飞索性顺着姜全福的口吻揶揄自己一番,“应该炒他鱿鱼,并把他遣返家乡种田赎罪!”

  “种田?”姜全福又冷哼了一声,“为了帮助那个意气用事的花心萝卜念书就业,他父母早就卖掉了二亩田地,还哪来多余的田地让他糟蹋!”他义正辞严的顿了顿,“不如直接把他逮回去,连降三级,将功赎罪比较划算!”

  “连降三级?”季慕飞不服气的拉长了脖子,“您好意思说出口,对一个才情洋溢、任劳任怨的大功臣,您忍心昧着良知,做个不分轻重、赏罚不公的大老板吗?”

  姜全福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意,“你干嘛这么激动啊!这家伙既然六亲不认,帅得连工作都可以不要了,降级升级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差别?”

  季慕飞微微一愣,又即刻恢复了他冷静犀利的应对能力。“说得也是,谁教他敬酒不吃,花酒不吃,偏偏要吃罚酒,幸好他识相走人,否则,岂不是让您处境为难,里外不是人吗?”

  “处境为难?”姜全福拧起了眉头,“他这浑小子要真懂得这四个字,就不会任意妄为,拍拍屁股走人,把烫手山芋丢给他的顶头上司去伤脑筋!”

  “这——”季慕飞耍赖的笑了笑,“能者多劳,您是他的最高主管,又是他的舅舅,替他……”

  “舅舅?”姜全福皮笑肉不笑的问到他跟前,“你终于知道我跟你还有一层辞不掉的亲戚关系了?”

  季慕飞被逼得无言以对,只好咧嘴傻笑,打起哈哈来了。

  “你别给我在那傻笑装蒜,”姜全福目光如炬的瞅着他,“有道是:“天上雷公大,地上舅公大”,你这个我行我素的油条小子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舅舅放在眼里?”

  “当然有……”季慕飞还未及说下去,姜全福就先声夺人地截断他的语。

  “既然有,那我说的话,你听不听?”

  被当鸭子赶上架的季慕飞哪敢说不,才刚点头,姜全福又乘胜追击的下达命令了:

  “很好,我以舅舅的身分命令你明天就返回公司上班,再以公司总裁的身分命令你星期天约方咏婷吃饭,把话谈清楚。”

  “星期天不行,我跟丘斐容有约,”季慕飞立刻摇头拒绝,“我们要去天母的孤儿院找小朋友玩。”

  “丘斐容?”姜全福瞇起眼,沉思了一下,“就是你们风骚六君子中,那个长得既灵秀又典雅,充满书卷味,又烧得一手好菜的女孩子?”

  “舅舅,您还记得她?”季慕飞讶然的扬起眉,因为姜全福认人的能力一向不怎么灵光,常常发生张冠李戴的糗事,没想到,他居然会对沉静得像一本书的丘斐容留下如此深刻而正确的印象。

  姜全福失笑的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年过半白,已经老眼昏花到看见漂亮的女孩子都毫无视觉感受的程度了吗?再说……”他意犹未尽的吞了一口水,“那小妮子的手艺堪称一绝,特别是那些精致可口的小点心,像锅贴、烧卖、水晶饺子,一点都不亚于那些受过正统训练的大厨师!只可惜……”他别具深意的看了季慕飞一眼,亦真亦假的叹口气,“我跟她不熟,要攀亲带故又缺少个名正言顺的桥梁,只能自叹自己没那个口福了。”

  季慕飞是何等聪明机巧的人,他哪会听不懂姜全福的言外之意?但,一向洒脱不羁,率性自任的他,对于感情的经营和用心,自有他独特的见解和处理方式,他并不习惯向别人解释,无论周围的人是拿着何种度量衡在测量他,为他贴上正反两面的卷标,他都能一笑置之,像个生性促狭的大顽童,超脱于世俗的称讥毁誉外。

  唯独面对爱情,面对真正能走进他心灵深处产生共鸣的女子,他反而失去了游戏人间的率性落拓,像个谨慎而深沉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捧着易碎的梦幻,藏进心灵的百宝箱中细细收藏着,深怕一个不留神,生命中最细致的瑰宝,就会像经不起任何碰撞的水晶玻璃,摔得他面目全非,满身疮痍。

  难言的总是藏得最深,他这种看似悠哉游哉,实却辗转反侧的情思,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道个分明的?

  唉!风流男子总有痴情处,而痴情男子总有难言处,心情翻涌而百味杂陈的季慕飞只好厚着脸皮,再度装聋作哑了。

  “舅舅,您想随时一饱口福,那又有何难?只要我居中穿针引线,保证您……”季慕飞笑嘻嘻的献上他的绝妙好计,“多了一个赏心悦目又手艺惊人的干女儿!”

  “干女儿?”姜全福板起脸孔了,“你这个踢皮球兼搓汤圆的滑头小子,你明知我希望她做我的甥媳妇,你却移花接木的乱扯关系,你存心想呕我是不是?”他索性挑明了讲。

  季慕飞的瞳孔紧缩了一下,“舅舅,我并不是故意要跟您闲扯淡的,而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有我的顾忌。”

  “什么顾忌?”姜全福攒着眉头追根究柢,“这样秀外慧中、品貌俱美的女孩子你不懂得追,还在那踌躇不决,推三阻四的,难不成……”他吹胡子瞪眼睛地哼了哼,“你希望她像方咏婷一样厚着脸皮倒追你吗?”

  季慕飞苦笑了,“舅舅,您什么成了月下老人的特别专使?”

  “怎么?”姜全福斜睨着他,“你嫌我这个做舅舅的多管闲事是不是?”

  “岂敢!”季慕飞一脸无奈的闷声答道,心里却暗自咕哝,今天果然是个疲劳轰炸的黄道吉日,他真该拿根耳棒子挖挖耳朵,免得他的耳朵真的长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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