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斐容迟疑了一下,“可以,不过,你不能做任何违法的事,或者出入一些不正经、有碍风化的场所。”
叶维珺抿抿唇斟酌了好一会,“我不知道我的标准和你的标准有没有很大的出入,但,基本上我要去的地方,是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的。”
“好,如果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场所,我会尊重你的选择,让你玩得既愉快又自在的。”丘斐容徐徐浅笑道。
叶维珺微微点了一下头颅,“第三,替我补习的家庭教师,必须由我亲自挑选、指定。”
“由你亲自挑选指定?”丘斐容为之惊愕了,“难道你已经有了适当的人选了!”
“不错,”叶维珺故弄玄虚的笑了笑,“而且那个人你还熟悉得不得了。”
丘斐容的心狂跳了一下,“你说的人选该不会是——项怀安吧!”
叶维珺反胃的吐吐舌头,“你饶了我吧!他是我这辈子最“倒弹”的人,我会去找他来当我的家庭老师?”她搞怪的翻了个白眼,“门都没有!”
丘斐容的心脏没由来的强烈收缩了一下,“那——你中意的人选是……”她的声音涩然得好象被人榨干了水份。
“是姓季的那个大恶男啊!”叶维珺爽快俐落的揭开谜底。
她的话又让丘斐容的心陷入了一阵慌乱如麻的争战中,“小珺,除了小季,你要任何人当你的家庭教师,我都会照办,能不能请你……”她艰涩的挤出一丝苦笑,“打消原意,更换别的人选。”
叶维珺却慢吞吞地摇着头,“我对别人没有兴趣,我只中意小季,除了他……”她斩钉截铁的强调着,“谁也甭想做我的家庭教师!”
“你为什么一定指名他呢?”丘斐容愁眉深锁的低问着,盈盈如水的眸光中有份深沉而难以言喻的复杂思绪。
“因为他很合我的胃口。简单的说,”叶维珺侧着头,思索着更为贴切的形容词。“就像李立群常念的一句广告词,小季他抓得住我。”
“如果……我请不动他呢?”丘斐容的心更乱了,乱得像一团永远厘不清的毛线。
叶维珺眼睛随意的瞟了一下,“那就一翻两瞪眼,咱们划清界线,谁也不要干涉谁!”
丘斐容眼中漾满了更多浓郁而不胜其苦的愁雾,在这种相见争如不见的情况下去见季慕飞,无异是一种残忍的酷刑,但,为了她唯一的妹妹,更为了不让她和小珺辛苦万分堆砌出来的友善关系,蒙上任何阴影,她只好抱着飞蛾扑火的精神,在满心刺痛的凄惶中,牵强又无奈的答应了叶维珺那何其沉重的条件。
丘斐容履行了她对叶维珺的承诺,第二天一早,就被满脸兴奋、蓄势待发的叶维珺半推半就地拉出了大门,展开了一连串令人膛目结舌的惊险之旅。
第一站,她们走进了一间极富盛名的香港剪烫中心,丘斐容静静地坐在一旁,望着叶维珺比手画脚地对着设计师大谈她想要的造型。
两个钟头后,叶维珺顶着一头漂染了紫、红、褐三种颜色的摩登发型,和一语不发的丘斐容走出了发廊,纤巧秀气的双手双脚,也都不甘寂寞的涂上了紫黑色及银白色的指甲油。
跟着,她又兴匆匆地怂恿着丘斐容陪她去穿耳洞,大胆任性的她,不仅在左右两只耳朵上各扎了五个小洞,甚至还前卫到在肚脐上也扣了一个小银环,浑身上下戴满了金、银、铜各类琳琅可爱而又时髦的环扣饰品。
然后,她换上一件巧克力色的小可爱,露出了镶着小银饰的肚皮,里着亮光皮面的铜色紧身裤,配上一双造型同样炫的咖啡色凉鞋,一身新潮装扮的她,无视于过往行人的侧目,神色轻快地径自拉着丘斐容的手臂,意犹未尽地闪进一家造型同样大胆前卫的pub内,擅做主张地点了两杯马丁尼,并向酒保要一盒洋烟,在吞云吐雾的放肆中,暗暗测试着丘斐容的底线。
没想到,外型沉静两端庄秀雅的丘斐容,会毫无异议地端起那杯马丁尼,优雅的品茗着,从头到尾都扮演着一个称职而慷慨大方,没有半丝杂音的绝佳玩伴。
她的完美表现,卸除了叶维珺心中大半的疑虑和防卫,更巧妙地赢得了她的信任和尊重,虽然,这个自诩为反骨专家的小魔女,仍不肯放下最后的一张盾牌,改掉没大没小的称谓,从“喂”跳到“姊姊”,但要求不高又善解人意的丘斐容已经觉得相当欣慰满足了,特别是叶维珺心无城府地挽着她的臂弯,叽叽咕咕的漫天闲扯时,她的心就特别地柔软而温馨,好象淫浸在春天洒满阳光的池水中,有着说不出来的喜乐和感动。
然而,当她在项怀安的陪伴下,驱车来到四维路,来到季慕飞紧闭的门扉前,她的心又莫名地抽紧了,好象沉落在一条冰冷而洒满愁苦的冰河中,有着不胜寒颤的挣扎和凄惶。
“要不要我陪你进去?”项怀安不忍见她那样辛苦的和自己的感情煎熬作战,更不忍目睹着她那盛满哀愁的一对黑眸,虽然,她的左眼已经瞎了,但,那似秋水含烟、愁雾蒙蒙的眼瞳,却比任何女人晶莹剔透的美目,更让人震慑心折,充满了一股怛恻而近乎痛怜的柔情。
丘斐容凄怆地摇头低叹,“不,你进去只会让事情更复杂,你还是列车内等我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她强忍着胸腔内那股顽强而尖锐的痛楚,兀自振作的牵动唇角,挤出一丝赢弱而可怜兮兮的微笑,“演好我的角色,让小季他……对我死心,并甘心接受我所能给予的友谊。”
项怀安面色沉凝地拍拍她的肩头,逸出了怅然的叹息:“唉!可怜孤馆闭香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斐容,你不觉得你到自己、对小季都太苛求了吗?你要他在心碎中,强颜欢笑的接受你的友谊,你不觉得这是一项高难度的凌迟吗?”
痛楚立刻飞进了丘斐容泪光莹然的眼眶中,“小光哥,受到凌迟之苦的人,不仅是他,还有我,还有我啊!”她语音模糊的哽咽道。
项怀安的心也跟着绞痛了,“斐容,告诉他真相吧!不要这样残忍的折磨他,也折磨你自己!”他语音粗嘎的劝道。
“不!我不能,我不能!”丘斐容神色凄迷而固执的连连摇头,朦胧的泪雨在她的眼眶中狼狈万状的盘旋着。
更多的愁意和悲凉拢上了项怀安的心头,让他实难自己的发出了一丝悲叹,“斐容,你是何苦,何苦来哉!”
丘斐容紧闭了一下眼眸,两颗晶莹的泪珠顺势滚落,跌碎在衣襟上。“小光哥,我心意已决,请你不要再劝我了,好吗?”
项怀安喉结上下蠕动着,挣扎了好一会,他终于艰困的咽下一切便在喉头的话语,在丘斐容哀伤而出奇顽固的目光坚持下,他颓唐的摇摇头,迈着无奈的步履,心情沉重的离开了季慕飞的住处。
一等他转身离去,丘斐容立刻拿出手帕擦拭着脸上残留的泪痕,重新涂上一层粉红色的口红,掩饰着过于苍白的面颊,然后,她清清干涩的喉咙,拉直次襬,又深呼吸了一下,带着壮士断腕的心情,轻轻按了门铃。
门铃持续响了约一分钟,季慕飞才懒洋洋的来应门。
当他看到站在门外的居然是那个令他心魂俱碎的丘斐容时,他的腿像生根似的,再也无法移动,一双憔悴而凝满痛楚的眸光,一直胶着在丘斐容那张灵秀清逸而楚楚动人的脸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