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薰穿件乳白色的洋装,是高腰款式的,有精美的小雏菊绣的领口及长裙的下摆上。赤着脚,长长的头发则有些凌乱的披在脸旁。
“我在这里,你怎么了?”陈嫂急急的迎上前去,连声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刚才好像听到车子的声音,璞臣回来了吗?”小薰微微一笑地问,举起手中的梳子慢慢地梳着头。
陈嫂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将她的头发梳到脑后,束成一束马尾。“没有,是先生跟太太来了。你过来跟他们打个招呼吧!”陈嫂小心翼翼的牵着小薰到沙发坐下。
“伯父、伯母?对不起,我的眼睛现在看不到。”小薰有些歉意地说。
“璞臣跟陈嫂还有文伶都很照顾我。”小薰感激地说。“我真是太麻烦他们了。”
“没有的事。你叫小薰是吧?咦,你脖子上这颗痣……好面熟,我记得你没有其他的亲人了。”淑贞亲热的拉着小薰坐到她身边说。
“嗯,我是个孤儿。”小薰有些困惑的偏着头说,为什么他们会来呢?璞臣不是说他父母很少到他住的地方来的吗?
“那倒没什么关系,只要你跟璞臣合得来就好了。对了,陈嫂,你通知少爷了没有?”淑贞话锋一转又跟陈嫂提起。
“他有没有说什么?”
“少爷说他马上回来。”陈嫂也万分诧异地说。她也搞不懂先生跟太太为什么会突然上门来,倒是璞臣少爷一接到电话,说了声马上回来就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小薰啊,你会不会冷,要不要多加件衣服?”淑贞和蔼的说,陈嫂立刻就扶着小薰回房去换衣服。
小薰摸索着陈嫂递给她的衣裙,慢慢的穿着。她不要陈嫂留下来帮她的忙,边穿衣服有个念头突然跃上心头:他们喜欢我吗?随即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但他们是璞臣的父母啊!
想到这里,正在扣钮扣的手也顿了一下,璞臣……她伸手抱住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这么习惯于璞臣的陪伴?
好像,他在我的身边是那么天经地义的事,我可以跟他玩耍、谈天说地,告诉他阿臣哥哥的事……
阿臣哥哥!怎么会这样呢?记忆中的阿臣哥哥竟跟眼前的璞臣合而为一了,不应该这样的啊!她紧紧的握住胸口的蒲公英坠子,惶惶然的不知所措。
门口传来熟悉的车声,她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希望能快点到他身旁去。她也说不上为什么,但是在他身边就是能教她飘浮的心安定下来,让她安心不少。客厅中传来的谈话声令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爸、妈,你们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璞臣的声音中没有不满,只是有着浓浓的疑惑。
“我们来看小薰的,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早点让我们知道她的事?”淑贞的语气带着笑意地问。
“妈,小薰还在休养。况且我也不知道她想不想见外人,她的眼睛伤得满重的。”璞臣压低声音地说。
“有多严重,难不成会失明?”连敬唐也不解地问。
站在门边的小薰心跳加快的等着答案,这些天来,无论她怎么问璞臣和医生,得到的总是模糊又暖昧的回答:“就快好了。”她很迷惑,可是却也没办法。
“嗯,有可能。医生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这两天医生要再换药时做更精确的检查,到那时才能确定。”璞臣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薰有些疲乏地想:我一定要躺下来。
她转身想走回床边,却发现自己的脚有如生根了般的提不起来。我一定要走回去,她一再的告诉自己,但随即双腿一软。
“小薰!”璞臣是最先发现她异状的人,他三步并两步的冲到她身边,抱住全身软绵绵的她。“小薰,你怎么了?”
小薰没有言语,只是沉默的咬着下唇,泪水不住的沿着脸颊流下,湿透了眼上的纱布。
“小薰,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你怎么了?”璞臣焦名地将她抱到床上,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
小薰只是背过身子去,不住的抽搐着。她低声饮泣着,两手紧紧的握着那个蒲公英坠子。
“小薰,医生也还没有确定,说不定你的眼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璞臣返过她的身子温柔地劝着她。他打开她的手,看到她柔嫩的手心被金质白蒲公英坠子刺得渗出血迹,心疼的在伤口上吻了几下。
“小薰,相信我,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璞臣伸手去拭她的泪,哽咽地说。
小薰像是迷途的小孩突然见到亲人般的紧紧攀住他的脖子。“璞臣,我好害怕。如果我真的瞎掉了,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有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璞臣说完也拥着她,两眼迷离地说。
连敬唐和淑贞悄悄的走了出去,在他们的眼中都闪烁着泪光。他们对迎面而来的陈嫂挥挥手,夫妇俩带着满满的微笑离去。
第八章
“秀玫,你看今天慧中可真像个小仙女。我看着她长大的,时间过得真快,才一眨眼,慧中就要出嫁了。”淑贞对着秀玫——慧中的继母——笑着说。
“是啊,岁月不饶人,老罗!”秀玫伸手顺了顺耳畔的发丝笑着说。今天是慧中出阁的日子,她已经忙了个把月了,现在总算大致底定,就等孟达来迎娶了。
“咦,秀玫,你脖子上也有颗红痣咽。我昨天才在跟敬月说呢,要是你当初的那个女儿还在,现在也二十二、三岁了。"淑贞感慨地说。
“是啊,唉,万般都是命。你刚才说我的痣,怎么了?”秀玫摸摸颈上的痣,好奇地问。
“就是璞臣的那个小薰,我上次告诉你的那个女孩子,女的颈上左侧也有一颗跟你一样的红痣。当时我一看还在想,还真是眼熟呢]”淑贞看着几个在布置礼堂的工作人淑贞心不在焉地说。
秀玫的心中一动,她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那个小薰,她多大年纪,是哪里人?”
“她大概二十二、三岁左右。听她说她是孤儿院出身的,身上也没有什么证明文件,就被扔在孤儿院门口。你问这个做什么?”淑贞不明白她的用意地看着她。
秀玫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淑贞,你也知道我那个女孩被绑架后,到现在二十几年了,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直都没有放弃希望,常在想,或许我的女儿现在还活得好端端的,只是不知道我在找她……”秀玫说到最后已经是泪流不止。
“唉,你真是死心眼。你那个女儿有什么特征吗?”淑贞同情地问。
“她在颈子左侧上跟我一样有颗红痣,另外在右小腿上也有一颗小红痣。她一眼是单眼皮,另一眼是双眼皮,头发又黑又密,睫毛也又长又翘。”秀玫拿出张照片,沉溺在回忆中说。“我一直觉得我会再找到她的,我相信!”
淑贞接过那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个尚未满月的婴儿,好奇地依偎在秀玫的怀里。
“很可爱。”淑贞将照片还给她,秀玫小心的将照片收进圣经中夹着。淑贞本想再说几句话安慰安慰她的,但这时礼堂已经布置完成,去化妆的慧中也由哥哥文中送到休息室去了。
两人匆匆忙忙的去帮慧中穿那层层重复的白纱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