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谁有心情办公事?云浩想道。但是秀玲情绪不稳,他考虑了一下说:
“好吧!有事情你立刻通知我们。”
力言点头。终于可以独处了,力言想道。
世韬和思研的孩子是个女儿,他们将她葬在何家墓园。世韬独自参加女儿的葬礼,思研还在医院病着。这孩子的告别仪式……好凄凉,好凄凉。葬仪社的人走了许久,世韬仍伫立在墓前,小雨纷纷落下,似他双颊的泪。
“我心爱的小女儿,你冷不冷?”世韬轻声问,一阵心酸,他再也忍不住的跪下抱住墓碑大哭,他在一夕之间就失去了妻子和他盼望多时的女儿。一个像思研的女娃儿,可以对他撒娇及缠住他玩耍的女儿。一个……可以帮他挽回思研的女儿,他哭得声音都哑了还无法停止。谁说英雄无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不管怎么大声哭都无法稍减他心中的悲哀。
思研醒来发现,自己没能保住孩子便不言不语,也很少进食,她沉默得不正常。常见她一人在病房发呆就像失了魂。力言请了特别护士来代替他白天照顾她,力言晚上会来医院陪她,他不希望她独自一人,但思研也是不与他说话。
“思研,我带了一些东西。”世韬带了一些补品进来,这些天,他来都碰见力言阻挡,今天新来的护士小姐——听他是思研的丈夫便让他进来了。看到伊人苍白得几乎快透明,世韬的心有如被千万支针同时刺着般痛,他走向她。
思研原本平静的涣散的表情不变,她不要看见他。她叫道:“你走,我不要看见你,我恨你!”世韬上前。“你走!大哥,大哥,大哥……”她激动的大喊不停。
力言正要来换班,走到门口前才诧异怎么不见了护士,便听见思研尖叫,他急忙冲到思研身边怒视世韬。
“大哥来了,大哥来了。”他安抚着说道。
“赶走他,求你让他走,我恨,我恨!”思研狂乱的喊道。
力言不能制住思研的颤抖,他对世韬怒吼:
“你还不走,你还要把她逼到什么地步你才满意?”
思研已经开始啜泣,她哭得全身抽搐,不住的低喊着:“我恨他,我恨他,我恨……”几次都被哭声梗住,世韬看得心都碎了,他蹒跚的走出去,看见护士小姐进去。
“陈小姐,以后请你别再让那个人进来。”他听见力言这么说。
难道他真的已失去关心她的权利吗?
“我不知道……”护士小姐正欲争辩就被力言打断。
“以后若再有此事发生,就请你负全责。”力言面如冰霜,怀中的思研抖得像秋风吹落的枯叶。
世韬回到阳明山的何家大宅,他不想在现在回到惨案现场,这些天他都回阳明山的家住。何氏夫妇用沉默冷淡的态度来责备他。走到小酒吧旁,世韬停了下来。
就是因为他太懦弱,遇事便想借酒消愁,才造成今日妻离子亡的残酷悲惨局面,他愤怒的拿起酒瓶摔下地出气。常妈听见赶来。
“世韬,你不要这样。”常妈没有办法阻止他。
世韬继续摔着,好久好久都没砸完,何家的酒可真多,他自嘲的想,酒瓶的碎片割伤了他的手,这算什么,这细微的刺痛,比不上他伤害思研的万分之一。爱是双刃的刀,他伤了别人却也伤了自己。
“如果摔酒能够弥补你所犯的错误,能够帮你重新得回宝儿。”秀玲将手上两瓶酒摆上吧台,“我这两瓶也给你砸。”
世韬听完母亲的话就颓然走出吧台,坐在酒吧旁的椅子上。秀玲见他已安静,就请常妈拿医药箱来。
“常妈,谢谢你。”秀玲准备替世韬上药。
“不。”世韬推开秀玲的手,自虐的掐上自己的伤口。秀玲看了惊叫。
“你这是干什么!”秀玲拨开他的手,刚才有片碎片未拿开,现在小伤口变成太伤口了。
“我需要有感觉。”世韬平板的说,应该是他需要疼痛的感觉。
“这又是何苦?”秀玲为儿子流泪。
“我失去她了。”他的喉咙好痛。“我失去她了。”
“听妈的话,别去想了!”秀玲也无话可安慰儿子。
世韬抱住秀玲痛哭,秀玲也吓了一跳,她这儿子自上学后就没在妈妈怀里哭过了,世韬低哑的告诉秀玲说:
“她恨我,她本来是爱我的,你知道吗?”世韬痛苦的低语着,“她……坐在那里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他心痛的回想思研在病床上的身影,他困难的吞咽一下,又对秀玲凄惨的说道:“她甚至无法忍受见到我……”他轻轻推开秀玲。
“你不要灰心……”秀玲劝道。
“谢谢你,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不该让你有我这样的儿子。”世韬说完,起身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房。
秀玲也无计可施,她几次去看思研,她也是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就好像是病房的另一个摆饰,美丽、脆弱,但没有生命。
世韬是犯了错,但秀玲在这个时候更不能责备他,这可能将他刺澈得一蹶不振,他……终究是她心爱的儿子,他能撑过失去女儿的剧痛,但秀玲知道,他不能忍受失去思研,她知道他想和思研一同哀悼他俩共同孕育的女儿,思研的拒绝等于命中他的要害。世韬几乎和思研一样消瘦。
他也一样受着巨大的折磨,世韬毫不闪躲的让自己接受回忆的煎熬,甚至故意让自己更痛苦。
“明天,明天我还要去,不能放弃希望。”他每天回家都对自己这么说。
除非他死,否则他绝不放弃得回思研的希望。她难道不知道,只要她一个暗示,他甚至可以匐匐在她面前认错。
原谅我吧!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世韬整夜在心里呐喊,希望思研能听见。
思研的身体已经康复,可以回家休息,虽说内体的伤已痊愈,但思研受伤的心可能永不会愈合了。她仍是整日一言不发的坐着,力言上班时,她就呆坐在家中。此刻她又听见世韬在门外叫门,她仍然秉持她一贯的态度不理不睬的呆坐。有时她会觉得意识涣散不知神游至何处。
世韬每日都在力言上班后来见思研,他每次都在门口苦等一小时以上,但思研至今没有替他开过一次门。他仍是耐心的等,等那未知的机会降临,等一个奇迹到来……
“思研,我走了,我明天会再来,你好好保重。”世韬又满怀失望而返。
思研关闭自己的思想,过了很久很久,时间对她已没有意义,突然有阴影笼罩她,有股声音一直在打扰她,挥也挥不去下,她定睛一看,是丁屏。
丁屏在楼梯口见世韬离去,她拿了钥匙上来,她曾经是力言的妻子,记得吗?她有他家的钥匙。她要说服思研离开世韬,否则她永远不会有希望,她简直不敢相信都已到了这种地步,思研和世韬还可以继续婚姻关系。
她一直不停的说,但思研像个木头美人毫无反应。
“孩子都已经流产了,你就和他离婚吧!”
孩子?思研听见“孩子”两字,寻回了神志,她仔细听着丁屏的话。
“请你成全我们,世韬也想和你谈,但你每天都锁住门,不开门见他……”丁屏知道她的谎言永远不会被揭穿。
他……每天来就为这个?没错,她已经没有他企求的东西了,还和世韬最后的联系——孩子,也没有了,他当然是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