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雨恼怒的睁大她那一双波光潋滟、清灵出神的美眸,以一种嘲弄又不满的口吻质问他:
「贺先生,你以为你有钱有势!随你出个高价就可以收买我吗?」
「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是清高、有原则、有爱心的老师。所以,我竭诚希望你能拿出你的爱心与同情心,接受我由衷的请求,帮助我共同来照顾、管教贺宇庭。」贺之曛感性的提出解释,一双澄澈清亮的黑眸亦定定的、灼热的胶著在裴斯雨那张酡红而清丽姣美的容颜上。
裴斯雨被他那灼灼逼人的目光弄得方寸大乱,她不自然的挪开视线,无意识地盯著自己的裙摆,「我┅┅没办法——这么快就做决定,我┅┅要考虑考虑。」
贺之曛很懂得掌握打蛇打七寸的要领,「裴老师,你不是忧心如焚又心有馀愧吗?怎么,这会又对这个迫在眉睫的事瞻前顾後、踌躇不前了?」
「我┅┅」裴斯雨一时哑口无言。
「你忍心袖手旁观?!让宇庭从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顽童,变成一个无药可救的小太保吗?」贺之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又逼近了一步。
裴斯雨微愠而困扰地蹙起眉心,「那是你这个做父亲的责任。」
贺之曛犀利的望著她轻声反击:
「你这个做老师的也责无旁贷。」
裴斯雨呆愣了一下,「你别胡乱推卸责任!」她生硬的咬牙说,脸红得像朝霞一般艳美动人。
贺之曛像无赖似的撇撇唇笑了,笑得既滑头又可恶。熠熠生辉的眸光闪动著一层耀眼而得意的光芒。「裴老师,你的爱心到哪里去了?你的良知和热情又到哪里去了?你刚刚不是说教不严师之惰吗?怎么现在又把全部责任塞给我这个忧心如焚、却力有不逮的父亲呢?」
裴斯雨的脸更红了,她窘迫而懊恼的思索著应对之策,「我——有我的顾忌。」她乾涩而牵强地说。
「什么样的顾忌?」贺之曛淡淡问道。
「我┅┅我是宇庭的级任老师,如果现在又兼任他的家庭教师,恐怕会遭人非议,说我立场不公。」
「你真的会因为这样而立场不公,偏袒宇庭吗?」贺之曛若有所思的反问她。
裴斯雨缓缓摇头,「我是不会,可是┅┅:」
「裴老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贺之曛锐利的打断了她,「在台北,小学老师、中学老师在外面开补习班赚外快的人多得是,你只不过是应家长的恳求,特别辅导一个需要关爱教导的孩子.我相信即使有人讲话,你也是坦荡荡的站得住脚。」
「那——我也不必住到你家里去啊!」
贺之曛有趣的扬起浓眉了,他盯著她,嘴角挂著一抹戏谑又诡谲的笑容。「原来你真正顾忌的是跟我这个『得天独厚』的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裴老师,你勇闯PUB的胆识到哪里去了呢?」
裴斯雨连脖子都灼热成一片了,「我才——不怕你呢!」她悻悻然的哼道。
贺之曛可恶的眨眨他那一双漂亮深邃的眼眸,笑吟吟的说:「那麽——你的顾忌应该可以扫除了吧?我向你保证,我们家除了我,其他人都很好相处,宇庭是随你要打要骂!管家阿珠更是任你差遣使唤,至於——我这个得天独厚又不好相处的男主人嘛——你都能镇压得住,那么搬到我家住,你还有什麽好顾虑的呢?除非——你怕朝夕相处,对我日久生情?」他挑衅的冲著她直笑,眼光暧昧得气煞人也。
裴斯雨的脸早已红透得家一朵燃烧的槴子花,「我┅┅我才不会对你产生感情呢!你不要自作多情。」她著恼交集的瞪著他,更气自己的脸皮薄、沉不住气。
贺之曛眼中的笑意更深、更浓了,「那不就结了,裴老师,既然你有八风吹不动的定力,而我——又是这麽诚意诚心、诚惶诚恐的拜托你,你好意思百般刁难而拒绝我这个一筹莫展、虚心忏祷的父亲吗?」
裴斯两被他攻得几近溃決而束手无策,她甩甩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坚守原则!从容应战,「不行,我要慎重考虑几天,你别再节节逼近,否则,我马上就拒绝你。」她不假辞色的说。
贺之曛故意发出一声无奈而感伤的轻叹,半真半假的说「好吧!君子不强人所难,爱心只是喊著好听,用来唬唬人的样板口号而已,真正需要时,又有几个人会勇於付出而不打折扣的呢?」他顿了顿,无视於裴斯雨的瞋意,加重了哀怨阴郁的语气,「唉!谁教我是个心力交瘁又分身乏术的单身爸爸,在这个功利现实、人人自顾不暇的时代,别人没有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又怎能奢望他们雪中送炭呢?」
对於他的哀兵姿态和指桑骂槐,裴斯雨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她又拿贺之曛的机巧善辩没辙,只好紧抿著嘴,端著微凉的茶用心品茗著,艰巨万状的设法巩固那攻得岌岌可危的心灵城堡,拿出她充耳不闻、坐怀不乱的定力。
唉!这盏茶她可真是喝得芳心如麻又百味杂陈啊!
第四章
裴斯雨一下车,就像个急於逃命的人似的,连忙步上台阶,手忙脚乱地在皮包里摸索著大门钥匙,希望赶快避开贺之曛那个弄得她心绪紊乱、有如芒刺在背的罪魁祸首。
没想到愈是焦燥不安,愈是徒老无功,那串钥匙好像长了脚似的,跟她玩起躲猫猫的游戏。
她明明记得有带出门的,她不甘心地又重新展开地毯式搜索,只差没把小巧精致的皮包给五马分尸。
贺之曛好整以暇地依靠在四门前,双手抱胸,兴味盎然的观赏着这幕由裴斯雨主演的「翻箱倒箧」、窘态毕露的好戏。
「裴老师,你掉了什么东西?需不需要我帮忙一起找啊?」他笑嘻嘻的问道,声音促狭中隐含著一份说不出来的狡黠诡异。
裴斯雨懒得理会他,她不气馁、不信邪的又再次搜索了一次,所有的东西,如小钱包、梳子、电话簿、原子笔等等拉拉杂杂的小玩意都被她翻出来了,唯独不见那串系著小钤铛的钥匙圈。
就在她宣告失败,准备伸手按对讲机的门铃时,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从身后响起,好惊愕的迅速掉过头。但见贺之曛贼气十足的笑望著她,手上拿著一串闪著银色光芒的钥匙圈。
「裴老师,你是在找这串钥匙吧?」贺之曛慢呑呑的掦掦那串叮叮咚咚的钥匙圈。
裴斯雨有种被戏耍的愤怒和难堪。「我的钥匙怎麽会跑到你手上去?」她沉著脸,冷冽如霜的提出质问。
贺之曛故作费解的耸耸肩,「这——你可得审问审问它了。」他煞有其事的瞄了钥匙圈一眼,「问问它没事为甚么不安分守己的躺在你的皮包里闭目养神,而要『跑』到我的西装裤袋里溜达闲晃?」
裴斯雨为之愕然又为之气结,这个狡猾善辩的贺之曛,简直比他那个精灵顽皮的宝贝儿子贺宇庭还难缠数百倍。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憋住气,「贺先生,我对你那妙手空空的本事五体投地。但,对你那以戏弄别人为乐的幽默感并不以为然,希望你能收敛一点!稍稍尊重一下别人的感受。」她一脸凝重的冷声说道。
贺之曛脸上的笑意敛去了,「我想——我又冒犯了你,对不起,我并不是蓄意要戏弄你,我只是——情不自禁地想跟你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低声解释,眼光澄澈如水而明亮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