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小桃红点点头,吹着口哨,开开心心地走了。
乔木看着小桃红的背影,不由得摇头苦笑——
不管是做人,做仙,做妖,还是做一棵树,能像小桃红这样容易开心,容易忘记,都是好的;偏偏他去生了一颗很难学会“忘记”的心。
记得刚认识白若和小桃红时,他们都还不太会说话,有着小童子的怪模怪样,总是趁着没人的时候,躲在桃树底下学着村人的模样对话。
白若喜欢学姑娘,走路时踮起不太灵光的脚尖,跌跌撞撞,声调高高低低,像个滑稽的小姑娘。而小桃红更怪了,有时学张家大婶冲进桃树林,尖着嗓子捉小孩的模样;有时然学村长,唠唠叨叨地偷两颗果子,还不忘咳个两声以示威严的好笑样……
往事历历,转眼一晃竟也过了数百年。
几百年来,他的一颗木头心,早早晚晚都在那头上还开着花,脚下踮着尖儿,走三步跌三分的小桃花身上……他不知
道怎么样才可以“忘记”。艳阳当空,乔木的影子在草地上拖着怪异的形像——像一株沉默而伤心的大树。
他苦苦叹息一声,风吹来,仿佛可以声到连枝丫都为之颤抖的叹息声。谁教你是棵不甘寂寞的树呢?
他后悔了……他只该当一株沉默的大树的。真的,他真该只当棵不会等,不能动,也没有心的沉默大树。
小桃红回到王府,她无聊得很,守在萧碧纱的身边,只觉得闷到了极点。萧碧纱不醒,而梅婆什么时候会来耍花样她也搞不清楚,想来想去,还是得先给自己找点乐子,才不会闷死她。
王府里能玩出什么花样?她真弄不懂这些人的生活怎会无聊至斯?也不听翠鸟唱歌,也不数天上的云河,更不会到水里捉条鱼,与她比赛谁憋气憋得久,这样无趣的日子,难怪这些人连百岁都活不到便挂了。
她忽然想到怀里收着的画——
小桃红开开心心地转进了阙长弓的屋子里,十分有趣地东摸摸、西看看,最后走到阙长弓的床前,帷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人放下来了,她玩得有些累,想也不想便往床上扑去——
“哇啊!”她不知道跌到什么东西上,竟然有人发出惨叫声。
小桃红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她疯地跳起来,双手往下一撑——不得了了,触手竟是暖暖的光滑肌肤。
“哇!”小桃红也吓了一大跳,才弹起一半时,双手便给人牢牢扣住。
“你是谁?”
“你才是谁呢?放开我!”小桃红急急挣扎,偏偏捉住她的人力气大得很,她一时之间竟然摆脱不了那双巨掌。
床上的人呼地坐直身子,两个人终于面对面——
那人长得高大威猛,一双精芒、闪闪的目光笔直瞧进小桃红的心坎里。他有张薄薄的唇,微抿地往下撇,而他那两道粗浓的眉毛正不高兴地挤在一起。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小桃红的脸蓦地红了起来。
这男人身上一丝不挂,而她正坐在他的腰间;这是她第一次会看到全裸的男人,虽然有点怪异,但也非得好好看个清楚不可。
男人似乎也意识到这景象的荒谬,但他似乎一点也没打算遮掩,索性让小桃红看个够;他只是十分有趣地打量着小桃红,只见她红着脸,一双大眼睛惊奇地瞧着他。
“或者,你又是父王别出心裁的赏赐?”
赏赐?他当她是一盘鸡肉,还是一串珍珠?
小桃红瞪了他一眼,虽然他的身体很好看,但那并不表示他就可以取笑她。她笑嘻嘻地回答:“是啊,我是被派来赏你
——”男人的手松了一松,他还来不及弄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前,腰下蓦地传来一阵剧痛。
“哎啊!”他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双手不由得松开。“你……”
小桃红立刻跳下床,原来她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竟以膝盖狠狠地顶了他一下。
“该死的!你到底……”男人疼得在床上打滚,连话也快说不出来了。
小桃红朝他嘻嘻一笑:“我不是说了么?我是派来赏你的……赏你一顿疼的。”
“不许走!”男人好不容易才挺直腰,正想追上去,小桃红已经笑嘻嘻地窜向门口一溜烟消失了。“喂!”他又气又急,追到门口一看,哪里还有那小妖精的影子?
他站在门口,既好气又好笑地瞪着那空无一人的回廊。
没关系,既然她在王府中出现,必是王府里的人,只要知道这一点,哪里愁找不到人?
等找到她……
他朗朗一笑,寻找到那小妖精,她可得为她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他阙长弓从来不白挨打——从不!
第六章
夜阑人静,竹屋内幽幽渺渺的灯火映得竹林摇曳生姿,夜风抚过,低喃的叹息声在屋外轻轻回响。
他轻啮她柔软的肌肤,在雪白的颈项间留下他的证据;他轻抚她细巧的耳垂,那珠形的耳垂圆圆润润,透着仿佛珠玉一般的光泽。
藕般的臂揽住他强壮的臂膀,她贴近他暖暖的身体,发丝缠住他的。
“听说女子的耳垂摸起来若像珍珠,将来必定大富大贵,有旺夫之相。”
“我不要大富大贵。”
“又听说女子的发,乌黑似缎,必是鸿运中人,一生平安如意。”
“我也不想鸿运当头,平安如意。”
他垂下眼,凝睇她漆黑如星的明眸。“那你想要什么?”
“我只想要你……”她迎上纤巧艳红的唇,长长的睫像一双蝶翼在他的脸上飞舞。
“我只想要你,不论贫贱富贵,不论生老病死,只要你。”
他答不出话,满溢的温存感动令他拥紧了她的细腰,贴在自己炽热的胸前。
他想将所有的生气传进她的体内,想用自己温热的血柔软她凉凉的肌肤;他想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之中,想将她化进跃动的心中,一生一世永远带着,不离不弃。
她轻揉他的眉心,想解开其中深郁的愁结。
他低下头,轻轻啃啮着她凉玉一般的柔荑,将她贴在脸上,轻轻呵气。
“我不冷。”
“我知道。”
他望尽她的眼中,那里像有一汪深潭,教人甘心溺水,教人无怨无悔。
“跟我走吧。”
“好。”
“不问我去哪里?”
“那里都好,只要有你,地狱也去得鬼域也去得。”
他心疼,只是摇头:“我不要你去地狱,不许你去鬼域,只许留在我身边。”
她轻轻地笑了,露出一口贝齿,漆黑似缎的发抚在酡红的脸上,又好看,又诱人。
“你不怕?”
“怕什么?”
“你不怕我缠着你,一辈子也不放你走?我是妖精,你知道的。”
“我怕,”他也笑,手轻轻拢住她细巧、柔软的颈项。“我怕你不缠着我。我知道你是妖精,所以更怕你一声不响地消失。”
“你不用怕……”她轻叹一声,将身子更偎进他;小巧的脸蛋埋在他胸前,倾听他强壮的心跳。“你不用怕,因为我答应过你,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我永不违背我的誓言。”
他终于将自己嵌入了她的体内,封锁住那个誓言───
在灯火熄灭之时,仿佛可以听到无声的叹息;来自天际,来自树梢,来自他们紧紧相贴的唇中……
“王府近来规矩松了,竟然有那样的野丫头胆敢对太夫人放肆!那全是我督促不严的关系,我已经下令严罚失职的仆妇。今天请太夫人和似雪来,便是想亲自向您道歉。”阙王妃恭谨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