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凌太大警告地看着大女儿。“不要生事。”
飞扬沉默下来,她对绕月的改变当然也感到高兴,可是……可是她不想让绕月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不该做的决定。
“我们搭星期一的飞机回台湾。”殷海翼看看机票。“下午的飞机。”
“那么快?”飞扬喃喃自语地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跳了起来!“绕月,既然我们快回去了,那可得把握时间好好在纽约逛一逛对不对?这次回台湾去了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来了。”
“逛什么?”绕月莫名其妙地。
“衣服啊!化妆品啊!”飞扬避开其他人的眼光,勉强笑着回答。“那些东西在台湾买可不得了的!”
“是吗?”绕月还是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好啊!”
她一说好,凌飞扬立刻拉着她站起来——“那好!我们现在就去。”
“飞扬!”
“不要阻止我!”凌飞扬蓦然转身面对他们。“是你们一直在说什么公不公平的事,可是现在你们所做的却和你们说的不一样!既然已经要回去了,至少绕月要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坐在和那天同样的地方,飞扬轻轻地问着。“那时候你不是还坚持自己的想法吗?为什么才短短的时间你就突然变了?”
“变?”绕月茫然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什么变了?”
“你是清醒了还是突然得了失忆症?”
绕月静静地看着飞扬的面孔;这几天以来,如果有谁对她的“清醒”还有怀疑,那就是飞扬了她似乎对这件事一直都是抱着保留的态度。她无言地叹了口气。“忘了不好吗?”
“那要看是什么情形。”
“忘了冷若磊不好吗?”
听她终于说出这个名字,飞扬好不容易吐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真的忘了!”
“我以为你是希望我忘的。”
“我是希望,但是我更希望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她看着那些看似忙碌的人们。“不管是为了什么,你都不该冲动决定你和阿诺的将来,如果你爱着的是若磊,那有什么理由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承诺而毁了你自己的一生?”
“那不是莫名其妙的承诺!”
“你承认你是为了老克司勒而决定的?”
绕月沉默了几秒钟。“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的。”
“那其他的理由呢?”
“这样最好。”
“对谁最好?”
“我、若磊还有阿诺。”绕月平静的脸和过去那种近乎天使的样子不同,她看起来几乎是睿智的!“若磊和我们家的恩怨我不明白,我想我也不需要明白;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他永远无法忘记他是为了我而放弃了复仇——感情和仇恨怎么能同处于一个屋下而相安无事?”
“那是可以解决的!”
“如何解决?”绕月涩涩地笑了笑。“飞扬,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算那件事真的和我们凌家无关又如何?人不是总在为自己的不幸找个理由吗?如果他们连个可以憎恨的对象都没有了,那么如何让他们面对自己的过去?”
凌飞扬怔怔地看着妹妹——这是绕月?沉寂了二十多年的灵魂怎么可能在一清醒时就对人世了解如此透彻——如此悲观?!
她有些伤心地垂下眼。“我以为绕月一直是相信自己的爱情的……”
绕月无言——相信的,她到现在还是相信的,只是……只是有些迷惑吧!
“绕月。”冷若磊的声音一点也不意外地出现,飞扬默默地起身。”不要太晚送她回家。”
冷若磊点点头。“知道,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凌飞扬凝视着纽约大城的黄昏景色,突然不由自主地感到悲伤起来——
绕月是被唤醒了,可是她真的希望她没被唤醒。
至少那表示这个世界还是有希望的。
※ ※ ※
好像是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也好像是多年的老友——他们默默相对,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冷若磊无言地注视着她,这的确不是他所认识的绕月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偷偷注意着克司勒家的一切。他知道她变了,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改变——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改变。
“准备要回台湾了?”
绕月简单地点点头。“你呢?”
“还没想好。”
绕月依旧点点头。“要保重自己。”
眼里有股温热的液体渐渐成形——冷若磊微微苦笑。“这好像是我当年对你所说的话。”
“我一直没有忘记。”绕月轻轻地像过去一样地握住他的大手。“现在轮到我说了。”
“绕月……”
凌绕月微微摇头,她脸上的微笑像是一抹美丽的夕阳
冷若磊无言地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也许会有那么一天的是吗?”刚刚你和飞扬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可是我并不觉得那是我的想法。现在我无话可说,但是会有那么一天,我会告诉你我心里真正的想法,那天到的时候,你会听我说吗?”
绕月笑了,不是他记忆中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却多了一丝温婉动人——“当然会,我会等你来告诉我。”
冷若磊点点头,转个身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来——“我——送你回去。”
“不。”绕月轻轻地说:“我想看着你走……那天我投看到……”
“要保重。”
“保重。”
冷若磊仰起头,泪水终于还是无法抑遏地落下。走在纽约的夕阳中,感觉自己的生命走过了春天,又到了酷寒的严冬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过去的严冬。
离开绕月是我一生所做过最困难的决定,一年多前如此,一年多以后仍然如此。我从来不相信我和绕月会有真正分离的一天!可是那似乎在绕月清醒的那一天便已成了无法改变的事实。
如果我说我真的明白绕月的想法那是骗人的,可是我知道绕月的决定是无法改变的;当她对我说保重的时候,天地已然变色——
似乎已经没有将来,却又无法就此放弃所有,甘不甘心已是其次——我只知道我要等——我要等到阳光再度闪耀的那一天!
-----凌家替阿诺在台湾找的新家就在他们住家的小山上。凌家在山脚下,阿诺的新家在山上,虽然距离并不远,但却完全不同的两种景色。
那间小小的别墅是凌龙兴准备要等飞扬和殷海翼结婚之后让他们住的,但是飞扬和海翼一直投打算结婚,所以也就先租给阿诺当画室和住所。阿诺搬进去之后,绕月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那里陪阿诺作画,照顾他的生活。
如绕月当年所说的,阿诺很快地就在画坛上画出了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空。他作画的数量并不多,卖价也不高,但是却相当受欢迎。短短的日于之后已经可以开自己的画展了!
阿诺和绕月甚至经常出国去旅行,意大利,英国,法国,尼泊尔都有他们的足迹——
“搞什么?!不战、不守、不和;不死、不降、不走,要等到什么时候?”凌龙兴咕哝地注视着正在小花园里的年轻人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急了?”凌太大微微一笑,迳自打着她的小毛线衣。
“我急?你不急?又过了一整年了!再这样搞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孙子抱?”
“你急有什么用?他们年轻人玩得可开!飞扬没事就和绕月他们一起出国游戏玩耍,她自己都说了,长这么大还没这一年玩得过瘾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