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还会欣赏他吗?
她绝不是个势利的女孩,但她还会不会欣赏一个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男人?
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
“小威!”伊达走进机房,猜想男孩必是缠着那黑发的东方女子来到这里,可是机房里却一点声音都设有。
他突然惊觉起来,似乎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空服员了,他们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机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股沉寂不安的气息。
他的身上没有武器。他们是真的打算过安定、不用随身携带武器的日子,可是,似乎总是事与愿违。
“小威?”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我在这里。”小威以阿拉伯文回答,接着又以英文笑着说:“我和我的朋友在一起。”
伊达明白他的意思,随即用沙漠方言说道:“需要我进去吗?”
里面一阵沉默,半晌,小威以英文回答:“进来吧!”
他知道进去会面对八支枪管,可是若不进去,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他的胜算不会更多,西沙可以照顾自己,可是小威则不行。
权衡了一下利害关系,他推开半掩着的门,里面的情形和他想像的一模一样。
三名西装笔挺的阿拉伯人拿着改良得十分精致的灭音手枪,控制着所有的空服员、小威和一名黑发的东方空服员。
伊达打量着那三个男人,他们的神色自若,似乎对这种事已十分习惯,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从他懂事开始,便不断应付这些人,到现在已练到见怪不怪、司空见惯的程度。
“欢迎,伊达先生。”为首的男子十分有风度地招呼:“请关上门进来。”
“要西沙和小威的命?”
“当然。”
其他的空服员早已吓得面色雪白,没见过有人是这样的讨论人命的!
伊达望了小威一眼,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毕竟训练有素,并没有失去镇定,他赞赏而安慰地朝他微笑:“还好吗?”
孩子点点头:“他们要服务员给他毒药吃,直到下机都不许声张,等到了目的地,他们也就算完成任务了。”
“真是奇特的手段,这里的人都认得你们,跑得掉吗?”他挑了挑眉,真的觉得好笑。
为首的男子轻笑:“当然不会用那么好笑的方式,机首的人员都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下,我们劫机,而你们是我们要求未遂时的牺牲品。”
伊达居然点点头:“这倒还说得过去。”他看看其他的人:“我们全都不能离开这里?”
“她们都可以,但要先把西先生请过来,等到他过来,她们就可以走了。我想她们会聪明地知道最好什么都不要声张。”
“你放心我去?”
“金先生——”另一个男人开口欲阻。
姓金的男人白了他一眼,他登时噤声,转向伊达:“麻烦你,请别忘了小王子在我手上。”
伊达微微一笑:“当然不会,我和西沙都没学会如何跳降落伞。”
雪儿坐在爵士鼓之前,流了一身的汗,开始感到有些疲倦。
她已打了两个钟头的鼓,不要命似的发泄;其实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压抑了什么似的不快乐。
米奇他们各练各的,有的趴在地上研究乐谱,有的在讨论贝斯手的表演方式有哪里不妥。
这个小乐团有五个人,除了她以上,其余全是男生。
米奇是键盘手;巴特是南美人,弹了一年的贝斯;菲仔是个黑人,吹萨克斯风正点得令人绝倒;凯西则是主唱兼词曲创作。他们原本有个鼓手,后来因为争风吃醋打架被退学,米奇便找了她来。
她只学过半年的鼓,后来大概是又迷上什么东西而没再继续下去,他们说她铁定是个天才,才学半年,已比许多学过两、三年的人来得厉害
她好似从很小的时候便开始被称为天才,因为不管她学什么都是又快又好。
而他们不知道的可是:不管她学什么,—天至少都花了十二个钟头在上面,其他的时间用来吃饭睡觉。这叫天才?别人一天了不起两、三个钟头,她投入的是别人四到五倍的时间,若还学不好,可以去自杀谢世了!
她称自己是无聊。
无聊无聊无聊!
她是无聊透了才那么拚命,可是现在叫她再用过去的那股拚命劲儿,她宁可去死。
其实还不都一样是无聊、闷?
她很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拚了命要将乐团组起来,不是为了钱,而是没有生活的目标,一旦捉住了一件事便死不肯放手;等到成功了,却不见得还肯在上面投注半点心血。
他们都一样,所以她坐在这里,打两个钟头的鼓,想把自己累死。
许多人都一样,生活没有目标;许多人都一样的寂寞,可是也不见得许多人在一起便不会寂寞。
雪儿。”凯西扔了瓶冰啤酒给她,走过来坐在地板上,自己也开了瓶啤酒缓缓喝着。
她自座位上跳下来,坐在他的身边,拉开瓶盖喝着酒,再次打量凯西。
凯西是个十分十分漂亮的男孩子!
学校里许多女生为他痴狂,每每他们做露天的表演,总有人尖叫着想上前拥抱他。
凯西有双深郁的大眼,浓眉、薄唇,配上高挑的身段,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她常常觉得凯西像少女时看漫画书才看得到的俊美男子。
不羁而且野性十足!凯西疯狂起来可以在舞台上跳脱衣舞。
凯西——十分寂寞,虽然他有那么多的女伴,可是他还是寂寞。
他那么地寂寞,每次唱起抒情温柔的歌曲,那沙哑的嗓音和落寞神情总让人觉得想哭。
进这个乐团两个月,她和他们像兄弟,感情很融洽,但彼此的话并不多。
大伙儿都有了共同的默契,谁也不提谁的过去,谁也不干涉谁在乐团外的生活。
一般人以为只要感情好便无所谓秘密,其实相差很大,许多真正感情好的人一个月甚至不说一句话。 ?
她一愣,没想到他一开口便说这样涉及隐私的问题。
凯西望着她苦笑:“从你打鼓的样子便可以知道你寂寞,一如我。”
“既然知道又何必问?”
凯西躺在地板上,把玩她的长发:“我们这种人无可救药,都患了不治之症。”
她耸耸肩。寂寞这种东西原本不需要救赎,的确无药可治,也不是谈谈便可以消失的:“凯西,你很无聊,没事刨自己的伤口,你有自虐狂。”
他听了大笑:“雪儿,你真可爱,说的话令人无法不承认,却又十分讨厌承认。”
“这么有空闲,不如找事来做,吓死那些寂寞细胞。”
“我希望联合作战。”
雪儿指指窗外: “那里的女人排队排到西伯利亚,等你去联合她们。”
“她们没有灵魂。”
她大笑,拍拍自己的心:“可是我没有心。没有心比没有灵魂更糟!”
凯西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从雪儿跟着米奇进来的那一天起,他便注意到她。
雪儿很特别。当她说话的时候,吱吱喳喳地像只快乐的小鸟;当她不说话时又沉静得像一汪湖水。
雪儿总是穿牛仔裤,长的、短的,随随便便一件T恤或衬衫、球鞋。长头发像一卷瀑布似的披在肩上。他也看过穿小礼服的雪儿,像个会跳舞的美丽娃娃,精致得令人不敢直视。
他很喜欢雪儿,或许该说喜欢雪儿的多变。
他知道自己很受女人的欢迎,可是他的魅力对雪儿似乎无效;他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可是离情人十万八千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