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伤了她的心?”
她只好点点头。
“那家伙是个大混帐!”他简单骂道。
小森好笑地望着他:“你这么快就倒戈了?刚才你还恨不得捏死她!”
林捷一愣,然后连自己也感到好笑:“你很有说服力。”他只能如此解释。
“也许你并不需要被谁说服。”
沙漠旅馆的房间很简单,四面水泥墙,一个小洗脸台,一张床和一张残破的小桌子便是全部。
天花板上斑斑驳驳的水泥灰随着风扇的转动,偶尔会落个几片下来,风一吹,整间房间便陷于烟雾之中。
她坐在窗边,凝视着窗外的景致。
这儿居然会是一个国家的首都?
高高低低的石灰房子算算也不过千来栋,散落在各处。最高的不过六层楼,城市内难得见到几棵树;唯有首都广场,难得地有一座小喷水池--就像台北各个小公园内都见得到的那一种。
她不禁摇头苦笑,毕竟是城市中的人,所谓不知人间疾苦吧!没有亲眼见到,是很难相信自己是活得多么幸福。
这是沙漠啊!一片正在征战中的沙漠!
置身在这间小房子里,仿佛梦一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年孩子时,想起中东,就会想起天方夜谭,想起一千零一夜里的王子与公主,现在看看这一大片荒漠,只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十分十分可笑。
棋总笑她傻。
她身上的浪漫因子已泛滥到让她看不见世界的现实与冷酷,而她是早过了做梦的年龄的。
身为一个跑社会新闻、政治新闻的老手,她的确是天真到近乎可笑。
她知道自己在内心深处仍是十分幼稚的。
她其实是一个最幼稚不过的女人,而她竟也不想改变!
幼稚已是她生活中唯一的享受--女人最大的悲哀也不过如此吧!
更糟的是她看起来,却是那么的世故老练,有谁会相信江维德其实不过是个幼稚、天真得近乎可笑的女人呢?
戴着坚强、冷漠、世故、干练的面具十多年,她的演技精湛得可以拿奥斯卡!
叹息着,窗外的天空湛蓝得如神话中的蓝宝石--行李根本无须整理,她连开都没有打开过。
小森跟着林捷去订机票,留下她一个人。他们两个看起来相处得极为愉快,不过小森向来如此,走到哪里都可以交到一票的好朋友。
她不禁有些羡慕小森开朗的性格,这小妮子天不怕地不怕,凭着一股傻呼呼的干劲,横冲直撞,天塌下来也不关她的事,她照吃照睡,一个月少说失一次恋,嘻嘻哈哈的,没见过她安静一秒钟。
做任何事都似拼命,好像她的命很不值钱似的,喝起酒来哪个男人有胆子和她较量?天生海量,和小森在一起数年,她还没见过她喝醉。
连正式离开孤儿院那天她也是开开心心的--小森是个宝贝!
今生她唯一做对的事大概就是领养小森,虽然她知道,就算没有她,小森也能活得很好。
小森是那种看似不起眼,却在任何地方都能强韧生存的小草。
而自己呢?
哈!她不禁自嘲,她是那种看似一颗树,其实却半点都禁不起风雨的空心大老倌!
沙漠的黄昏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她忍不住叹息,到了这里至少带点纪念品回去吧!
拿起心爱的相机,调和角度,正要按下快门,一张滑稽的小脸蓦然出现在镜头里,她吓得惊呼一声,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倒挂在她的窗户上朝她扮鬼脸,笑得吱吱咯咯地--虽然机场已宣布关闭,但仍有不少人怀着一线希望在机场门口探视,寻找离境的机会。
小森紧紧的拉住林捷的衣袖,深怕被人潮冲散,她的英文说得不是很好,中东的阿拉伯语更是半句也不懂。万一和林捷分开,她可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林捷以流利的阿拉伯语和一个男人说着话,那男人不时以贪婪的眼光瞄着她,小森忍不住将身形整个藏在林捷的背后。
两人说着说着,林捷越说越气,最后索性吼了起来,扬起手,作势欲打。那男人耸耸肩,显然两人的交易失败,临走时还故意撞了小森一下。
小森连忙闪开,跳到林捷的面前:“怎么样?怎么样?他说什么?”
林捷气呼呼地骂道:“他说如果我肯将你卖给他,他就给我两张飞机票。今天晚上的!”
“哇!我这么值钱!”她大笑:“你真该卖了我,这可是个好价钱,啧!啧!啧!可惜,太可惜了!”
“可惜你个头,神经病!”他骂道:“走啦!在这里是想不到办法的,我们去找大胖。”
“大胖是谁?”
“今天下午酒吧里那个酒保。”
“他很有办法?为什么叫他大胖?他不会很胖啊!蛮壮倒是真的。”
林捷耸耸肩。“他是这里的黑市老大,私酒、私枪、贩卖人口、情报,他全知道,连当地的政府官员也得卖他几分面子。”
小森瞪大了眼:“那个看起来像秋田犬,老实得不得了的人?他看起来像个好人啊!”
“什么叫‘看起来像个好人’?他本来就是个好人。”
“可是你说他--”
林捷不耐烦地打断她:“在这种地方不走私怎么活?他也走私药品和补给品,将老人及小孩偷渡出去,你以为这城里的人是怎么走光的?”
“这可厉害了,走私客顿时成了民族英雄,真是滑稽。”小森有些莫名其妙地摇着头。
“战争!小姐,这就是战争!”
第二章
“你是谁?”维德用英文问正在她的房间内东看西看的孩子。
“小威。”他用标准的英文回答。
她有些意外,会说英文的中东人很多,可是口音如此标准的却很少见,而这孩子的轮廓和打扮都是正统的中东人--有些像电视卡通中的小王子,可爱透顶!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孩子跳上她的床,开心地在上面跳踢踏舞:“我喜欢你,你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你长得好可爱,像图画一般美丽。”
怪怪!这孩子将来可以当诗人!
维德笑了起来:“所以你就挂在窗户上当蝙蝠吓我?被你喜欢的人很可怜。”
小威嘻嘻哈哈地跳了下来,坐在地板上仰望她:“我喜欢你。”
“唔,那我也只好喜欢你,那才公平了是不是?”她也坐了下来,摸摸孩子的头。他一双灵活的大眼十分倾慕地望着她,不一会儿又不安分地开始玩她的相机。
“你住在这附近的?”
“不是,我住在很远的地方,帐棚里。”他比了比帐棚的样子,怕她不懂:“我是跟西沙来的。”
西沙?这名字十分耳熟,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维德拉拉孩子的头巾:“那你一个人溜出来他不会担心吗?”
“不会,他知道我来找你,图画一般美丽的人,他说的。”
维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他是不是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
“当然不是。”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出现。
“西沙!”孩子欢呼一声奔到窗边,一个高大的男子含笑坐在窗台上望着他们。
在窗台上发现一个无伤害性的孩子是一回事,发现一个男人可又是另一回事!
维德警戒地站了起来,不由自主伸手去拿放在床上的小皮包。
“我不会伤害你的。”男人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有些孩子气,十分迷人:“我只是来带小威回去的。”
小威抱了男人的颈说:“你办完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