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沙说他有事要和其他人商量,叫她等他,反正他也看得出来她实在没精神再做什么。
她不知道他们如何能以这种生存环境培养出像他那样的人来。
比起他们,她所生活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算是天堂!
“啊!”
她无精打采的抬起眼,帐棚外探入一张男孩漂亮的面孔:“嗨!”
男孩十分活泼地钻了进来,好奇地打量着她:“你就是西沙带回来的人?”
“应该是吧?”
男孩伸出他的手:“我叫小威,你呢?”
“雪儿。”
小威坐在她的面前:“你看起来很不开心,为什么?为什么象图画一样美丽的人都不开心?”
“象图画一样美丽?”雪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话真甜,从来没人这样形容过我。”
小威显然很开心,有些得意地笑笑:“西沙教我的,他是个诗人呢!”
雪儿不屑地嗤了一声:“那只三叶虫?算了吧!他根本是个野蛮人!”可是一想他以那种形容词去形容另一个女人,她就浑身不舒服。
“你不喜欢西沙?”小威看起来十分惊异:“没有人不喜欢他的,所有的女人都喜欢西沙,他也喜欢她们,为什么你不?”
“为什么我要?”她咕哝地瞪着小威:“他自大又狂妄!标准男性沙文主义的猪!疯狂的卡斯楚二代!我为什么要喜欢那种混帐!”
小威眼睛眨了眨:“哇塞!第一次听到女人把西沙骂成这个样子!”他顽皮地拍了拍手。“厉害!厉害!你是打了西沙预防针才来的吗?”
她终于忍不住大笑:“很有可能!”
小威打量着她:“西沙为什么带你来?”
“我不知道,我猜是想让我了解你们的生活方式和革命理念吧!”
“那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
“有什么不对吗?”
小威拉起她的手:“既然是来了解我们的,当然不能干坐着啦!来!我带你去认识他们!”
接下来的两天,所经历的一切令人毕生难忘!
所有的人神经全紧崩到了极点,压榨着自己在过去生活中所累积的全部精力!
在干燥、酷热的沙漠中行走,逃避所有可能的追兵、岗哨,露宿在小小的绿洲之中,严防沙漠中种种横行的动物--人、蛇、蝎、蜥蜴等等,饮水和食物都必须严格控制,在任何一种情况下,这都绝不是一种享受!
所有的人轮流坐吉普车和骆驼,因为车子不够,所以他们的行动极为缓慢。
两天过去,所有的人全晒成人干,只剩脸上一双大眼看得出神采。
维德和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换个座位,少妇搭吉普车,而她骑骆驼,一方面是因为同情,而另一方面则是不愿意面对林捷那双深思的眼。
他们讨论过接下来几天的行程,林捷坚决反对让她同行,不管她是否认识西沙或任何人,而她则坚持同行的意愿。
其实她并不十分了解自己为什么非跟着去不可?到底是因为自觉必须对这件事负责任,还是因为愧疚?
她不知道,也没打算去探究其中的原因,她只知道她是非去不可!
争执的次数多了,她索性避开他,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在沙漠中话说得越少越好,保持水份才是上上之策,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林捷原来反对让她和那少妇换位子,但他只看了一眼那少妇苍白憔悴的模样和她怀中的孩子,便硬生生将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尽管如此,一路上他都和维德保持十分接近的距离。
骑骆驼看似浪漫,实际上却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
毒辣辣的太阳烤在头上或凄冷的风沙打在身上都不是件有趣或浪漫的事!
到第三天,终于所有的人都可以搭车或骑骆驼,速度快了许多,可是几乎所有的人,体力都已透支到了极限!
中途休息时维德半瘫在毯子上,累得睁不开眼,连着几天的极度压榨,她只觉得自己神志不清-- “你会不会开车?”
她费尽气力才睁开一只眼睛,林捷一脸阴沉地坐在她的面前。“会。”她答。
“那我们打个商量,你不要再去坐那该死的骆驼,换我去坐,你来开车行吗?”
维德已累得听不出他语气中压抑的怒意,只是简单地摇摇头:“除非你想让我带着全车的人去自杀!”
“那你就别再逞强去骑那该死的畜生了!”他低吼。
她没力气和他吵,几乎已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得干渴得全身都像着火似的:“水……”
林捷这才发觉她的脸色红得不正常,双颊一片晕红,而眼眶黑得惊人,嘴唇却惨白得可怕!
他伸手探探她的额头,烫得他大吃一惊:“你怎么烧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他的声音十分遥远,她的脑袋里有无数个小矮人在跳踢踏舞-- 林捷诅咒,连忙解下自己身上带的水,轻轻抱起她,将水壶送到她的唇边。“小心点喝。”
维德如获甘泉似地猛灌了好几大口,呛得咳个不停,他极其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你先躺一下,我去找大胖想办法给你退烧。”
她勉强打起精神,挤出个苦笑:“不用了,只是中暑,睡一下就没事了。”
“在沙漠里中暑,接下来就会脱水休克,会没事才怪!”他不理会她的抗议,拉起毯子替她盖好,临走时还替她拢了拢头发:“别担心,我一下就回来。”
他走开,维德瑟缩在毯子下,只觉得悲惨得想哭!
不久前仿佛有个夜里也是这样的。
她发着高烧,躺在冰冷的床上,棋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孤单地生病,心痛得比身体上难过还厉害!
每当她需要他时,他总是不在,也总是没空,那夜她流了一床泪水,翌日清晨自己去医院挂了急诊,吊了一天的点滴,等到夜里已痛楚得掉不出半滴泪水!
棋一直不知道这件事,两天后出现只草草地告诉她,公司临时派他出差,他忘了打电话告诉她-- “维德!维德!”小森焦急地声音惊醒了她:“很难过吗?”她体贴地替她试去满颊的泪水。
她摇摇头,连这样一个小动作都难受得令人想哭!
大胖和林捷扶起她,仔细审视她的神色。
“我没什么,只是有点发烧而已。”
“有脱水的迹象。”大胖拿出水和药片:“这只能退烧,可是会流汗,对你保持水份有伤害。”他有些犹豫:“我们离最近的城镇还有一天……”
她努力集中精神,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却十分困难。只能虚弱地靠在林捷的身上,疲倦得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先退烧再说,她的热度太高了!”
大胖点点头,将水和药片送到她的唇边:“来,先吃药。”
她异常乖顺地吃了药,仍靠在林捷的身上。
恍惚中,似乎听到林捷说:“我会照顾她的,放心好了。”
照顾?
啊!他知不知道这是个很甜美的形容词?可是这也是好大好大的一个承诺!
怎么还有人会这样说话呢?
从来没人来照顾她,从她十五岁以后就没有了,她一直是一个人,一直活得那么孤单、寂寞。
棋从来不想照顾任何人,他自己都还需要人照顾呢!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别人?他总是这样说,总是认为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都是不可信赖和依靠的。
真的是这样吗?
难道她这一生就注定不能依赖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