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接近的足音,她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绮灿夜空幽叹。
「小时候,有人对我说,只要对着月亮许下愿,月亮就会达成我的愿望,所以我许下生平第一个愿望。」
『什么样的愿望?』月帝温言问,倒不曾听她说过往事。
「希望父亲能回来,但是……」她一叹,苦笑着。「世事永远不如人意,我的身世,你多少也了解。」
『你的父亲是上一任春之圣使,母亲是已去世的日光城之后。』
「简单说,就是私生女!」
『飞飞……』对她的自嘲,他皱眉。
「你别担心,这些事早成过去,更何况我的童年并不寂寞也不悲苦。」
『这一切……伤害过你吗?』
「伤害我!?」兰飞一笑,吹散掌心的光点,耸肩道。「或许有吧,只是当时我太小了,来不及体认这些事,长大后,倒觉得真正受伤害的,该是身陷感情漩涡中的父母,还有……前任日帝!」
『前任日帝?』
「父亲、母亲还有前任日帝,三人是好友。」兰飞幽叹道。「母亲是日光城的贵族千金,与继承日帝的皇子有婚约,父亲当年是到日光城学习的少年,三人年龄相近性情开朗,很快结成莫逆,只是皇子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好友竟和未婚妻日久生情,最后私奔,这个举动差点让日光城和光城圣院的关系毁了,真是年少轻狂!」当年才十七、八岁的父母大概一切爱情为上。
『你这么想吗?』月帝端详她。『你不曾为了心中所爱,而有放弃一切的冲动?』
看着他那双正经的眼,兰飞想起月帝十六岁时,也曾为了初恋情人花理夫人,差点要私奔。
「日光城和光城圣院绝裂,影响甚鉅,妖魔界和修罗界中的不肖份子有可能乘势侵害人界,要我为了一己之私,而让无辜人陪着受罪,我……做不到!」她不认同这样的冲动。
『莫怪席斯说,你的情操更适合当圣君,虽然洒脱率性,遇上冲突,却宁愿牺牲自己也要顾全大局,使命感重。』
「难得他那张嘴对我有好话。」看来揍他是揍得过度了。
『他要朕若想逼你就范,可以以此相胁。』
「死家伙!」前言收回,狗嘴是永远吐不出象牙的。
『但是受用,尤其对你这个只会逃避的无情者。』
面对月帝那责难的目光,兰飞清清喉咙,稳定一下怦怦跳的心。
「父母私奔一年后被找到了,因为春之印选择了父亲,再加上日光城的皇子深爱母亲,虽然痛心好友与爱人双双背叛,依然盼望母亲能回头,为了母亲,皇子形销骨立,大司圣和学院长对父亲晓以大义,但上父并不想逼迫父亲,最后是父亲觉得愧对好友与恩师,狠下心结束了与母亲这段感情,当时他并不晓得,母亲肚中已有我。」
『可以知道你的个性像谁。』到最后关头必定顾全大局。
「听说,母亲生下我时,日光城的皇子已继位为帝,他坚持后位为母亲而留,一生的妃子只有她,这份苦候多年的痴情令母亲内疚又感动,直到我三岁,母亲托人将我交给父亲后,就嫁给了日帝。」
『看来你母亲做下决定时,当真狠心不留恋。』私奔是如此,连决定放弃女儿也如此,该说无情吗?或者,是得不到就干脆斩断一切的绝然!
这一部分的个性,与兰飞平时不争、不强求的无心,倒是有些相近,如果这是优点,某种程度来看,又何尝不是无情,因为不争不求,所以也从没把任何一件事或一个人放在心上过吧!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父亲一死,春之印竟选择了我,封印进到体内时,全身就像处在火烧的地狱里,好难受!」回想当年接受春之印的痛苦,她皱拧了双眉。「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被烧死的时候,有人抱起了我,一股凉意从额上灌入,平缓了我体内的焦灼。」
兰飞永远记得那温雅的声音,充满祥和——
「至上界的春之神,这孩子以年幼之躯接受春之印,负荷太大,请您暂敛其锋,待她成年,再启封印吧!」
『人界上父。』月帝毫不怀疑,这是唯一能封闭至上界封印的人。
兰飞点头。上父的真实容貌连大司圣都没见过,只有学院长和三位神祭司见过,但是在兰飞那模糊的印象中,依稀记得一个亚麻色长发,清美、灵圣的十七、八岁少年,但是那温柔的手抚上她时,又像是个少女,真是奇怪。
『听大司圣说,你曾在日光城居住过一段时间。』
「父亲死后,大司圣虽带走我,但母亲执意要我回日光城,所以童年有段时间我是在日光城,在那很快乐,因为日帝非常疼爱我,还有其它的皇子、公主玩在一起,童年的我并不寂寞,但是对母亲,我无论如何都不愿再亲近,因为我不晓得她何时会再决定送走我。」兰飞怅然一笑。
『你害怕往事重演。』
「我是讨厌无助。」她摊手道。「从小不是被人送走,就是被人决定何时该放下我离开,我受够了,光城圣院一直希望能带回我,好让我接受成为四季司圣的教育,毕竟我身上怀有春之印,既然父亲来不及走完这条路,何不由我来继承,我知道母亲很悲伤,但是这一次的离开是出自我的决定。」
『你恨过自己的父母吗?』
「曾经。」兰飞坦言。「他们先后给了我慈爱,却又都离开我,母亲如此、父亲如此,连苍……」
『苍?』
「『他』是我最后对月亮许下的愿望,一个只能存在脑海中,旁人都不愿对我提起的禁忌。」兰飞低喃。「忆不起容貌,却始终埋在心里,清楚地知道『他』是存在过的人。」
『他是谁?』竟能让她牵挂如此之久。
见月帝不悦的模样,兰飞紫瞳有些溜转,故意蹙眉充满思慕的捂心道:「我也不晓得,只知道我经常想着这个人,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老,而且长的很好看,就这样从小,我日也想、夜也想,想到我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他』是谁?」
月帝的蓝瞳开始沈下。『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从小想到大当然重要,再说,『他』还救过我呢,怎么可以忘记恩人那么没良心!」
『从小想到大够了,以后不准再想他。』
「为什么?」果真如她所料,月帝接下来是懊恼浮在眉心,对他的观察是越来越有心得了。
『你真想听原因吗?』月帝凝锁住她。『你该知道的,不是吗?』
原本只是兴起的恶作剧,见他这么认真,兰飞不自在嗫嚅。「我……我不知道,我想回房休息了。」才起身要走,却被拉回,迎上那双坚定的蓝瞳。
『明天已是三界钥约之期,朕将离开东方城堡,前往贺格公爵的空中都城,你既来找朕,难道不是打算『顾全大局』牺牲奉献自己。』他一语双关,啄吻她泛红的鼻头。
「你……是为了三界钥约之期才非要……对我……」
『不!』月帝摇头。『先前朕气你的欺骗,也气你从离开银月古都,竟真的把朕抛到九霄万里远,又发现你中了妖魔的计灵气正流失,才想干脆趁此……将计就计。』手段不光明,他也不隐瞒。
「你都对我下了梦中相见的『言灵』,要我每天想你一次,谁有办法把你抛到九霄万里远!」为此,她可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还被蝶迦罗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