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生强挤出一个笑容,目送他们离去。
“对不起!我阻止过他,可是——”
她泫然欲泣:“没关系,我没事。”
“那个大白痴!只有他才会相信何安琪那种女人!”伟平气恼的骂道:“他的脑子里八成装了一吨的水泥!”
她忍不住竟笑了起来:“你和群美真像,连骂人的口吻都一样,她说韩拓是头固执的驴。”
气氛稍稍疏解,伟平松了一口气,刚刚看她似乎随时会昏倒,她毕竟是个坚强的女人!
“群美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我很高兴我没有猜错,只是韩拓他——”
他执意不肯相信?
泰生不明白为什么韩拓如此排斥她,他们以前根本不认识,难道这是一种天生的无缘吗?
她让她自己陷入了什么样的泥沼里了?
“算了,我们谈公事吧!”
和孙伟平谈公事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他体贴的替双方估计过一切的损益,将所有有利和有弊的条件均分,让谁也不吃亏。
泰生很满意他的才干,在双方气氛融洽之下,他们达成共识。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件她认为十全十美的生意,却是后来导致她不幸的开始——。
※ ※ ※
韩拓坐在家中的小吧台上,独自生着闷气猛喝酒。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伟平倾向荆泰生是他早就知道的,更何况伟平和方群美目前进展神速,他当然会帮着泰生说话。
可是他仍然生气!而且非常生气!
他气他自己不是那个穿着盔甲的骑士,他气他自己正是那个欺负可怜少女的恶棍。
今天的荆泰生让人惊为天人,可是当她望着他,漂亮诱人的双颊立刻转为惨白,她真的那么讨厌他?
他有那么可恨吗?大多数的女人都说他是个完美的绅士,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情人,他没见过哪个女人见了他会像见到蛇蝎一样。
他——他干嘛要在乎荆泰生怎么想?
他已经有甜蜜、可人的小安琪了,她是个绝佳的伴侣,他何必在乎那个冷冰冰的荆泰生。
可是——
“韩拓。”
华香梅来到她儿子的身边。
他不太甘愿的放下酒瓶,知道母亲不喜欢他喝太多酒,“妈。”
一反常态的,华香梅这次并没有训他,相反的,她拿起他的酒杯喝了一口。
他皱起眉头。
华香梅只有在很烦的时候才喝酒。
“妈,什么事?”
她坐在高脚椅上,神情悠远:“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姓荆的女孩子?”
是荆吗?
废话!他骂他自己,除了这个字,还有哪个姓也是荆?他妈妈指的想必是荆泰生。
“你是指荆泰生?”
“荆泰生?很好的名字,就是男生化了一点。”她喃喃自语。
“妈?”
华香梅回过神来,平静自己远游的思绪。她恢复常态,“她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漂亮吗?个性怎么样?”
韩拓怔怔的望着他母亲,话自动自发的溜到唇边:“不算很漂亮,可是很特别,很有魅力而且有气质,个性很强,办事能力很高,女强人型的女孩子。”
“是这样吗?不像啊——”她低喃。
“妈,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想知道泰生的事?”
华香梅苦涩的笑了笑:“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个老朋友的女儿罢了。”
韩拓迷惑地看着他母亲缓缓地踱离吧台边,进入她的房间内。
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荆泰生?
看她的神情,事情绝不是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他母亲和荆家有什么渊源吗?
想到这里韩拓淡淡地笑了起来!
身为一个孝顺的好儿子,他当然应该把事情弄清楚。
※ ※ ※
泰生坐在韩奇风凌乱的小公寓内,二眼无神的盯着棋盘。
韩奇风喜孜孜的挥舞手中的棋子:“你又输了。”
她不太情愿的唔了一声,开始重新整理棋盘。
“不玩了!”他大叫。
“又怎么了?”
“你根本不用心!”他指控:“这比放水还糟糕。”
泰生歇口气,朝他扮个鬼脸:“如果我不是不专心,根本不可能让你连赢三盘对不对?”
“不对!我只是不想胜之不武!”
荆泰生站了起来,替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杯水。
韩奇风打量泰生淡紫色的美丽套装和她脸上无瑕的化妆:“你真是不错喔!丫头,今天看起来特别好看。”
“是吗?”
好看又如何?能吸引人的眼光吗?
能吸引——他吗?
“你今天是怎么一回事?整个晚上都魂不守舍的!”他咕哝。
泰生勉强一笑,敝开心里苦涩的结:“你为什么一个人住?”
“因为我妻不贤、子不孝。”他又背出千篇一律的理由来。
“不要再骗我了!我才不信,一定是你犯了错,所以被逐出家门了对不对?”
韩奇风嘀嘀咕咕一串听不懂的话后,终于半正经起来:“因为他们受不了我老是打扰他们的‘正事’,所以我只好自己出来一个人住啦!看这样会不会有人把我当‘正事’看。”
简单而且顽皮的话语,泰生却在其中看到一个孤独老人的背影。
他只是希望被家人当成“正事”来看。
好细微的要求,而她——她的父亲甚至不当她曾经存在过。
二颗同样孤独的心——
泰生突然感到无比的孤寂。
多年来的独自奋斗似乎也意味着她未来一生的漫漫长路。什么是爱呢?为什么她从未尝过那种滋味?她注定了要孤独一生吗?
老人微笑摇头,以超乎异常的温柔拍拍她的头:“你还很年轻,不要想太多。”
“是吗?现在不想,什么才想呢?等到我老了,走不动了,再回过头来想我这一生有多寂寞吗?”她喃喃低语,流泪的冲动在心里压抑着。
“不会的。”他肯定的告诉她。
“你怎么知道?”她泫然欲泣。
“我就是知道。”他沾沾自喜。
泰生瞪着他,咕哝道:“我闻到阴谋的味道。”
韩奇风喜孜孜的吟着小曲,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你爸还好吧?”
“还好,阿竹很懂得照顾人,我爸近来脾气好多了。”泰生感激的看着他:“都亏你介绍阿竹给我。”
老人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他认真无比的看着他:“你父亲是不是荆远达?”
※ ※ ※
“你怎么知道?”
群美白她一眼,仿佛怪她如此一问:“当然是孙伟平说的。”
荆泰生不解的躺向她办公室的皮椅:“昨天韩伯伯也问过我爸的事,我问他们以前是不是认识,他又说不认识。”
“伟平是握韩拓突然出现让你措手不及才告诉我的,他认为韩伯母一定和你家的人认识。”
“有伟平当内线倒是不错。”她戏谑。
群美蓦然红了脸,她跺跺脚:“你在说什么嘛!我可是跟你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啊!伟平对你一往情深,任何事都肯为你做,这还不够真吗?”
“你真讨人厌。”群美气道,转身离开她的办公室。
荆泰生微笑目送,心思迅速流转。
父亲不和外界交往已经很多年了,但她仍记得童年时,家里总是高朋满座。父亲昔日是个很擅长人际关系的人。
韩家夫妇极可能也是当年家中的座上客之一,只不过许多年来,他们搬了许多次家,所以失去联络了。
更何况听方伯伯偶尔谈起,父亲当年在北大是个活跃分子,所以即使他们不是在台湾认识的,也很有可能是过去在大陆上的朋友——
这个消息应不应该告诉父亲?
他躲在过去的回忆里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再见到昔年的老友,或许会使他重新恢复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