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耐烦地走向那个老护士:“我可以走了”
她厌恶而且阴沉地瞪着他:“你撞了那个——”
“人不是我撞的!我只是经过。”他恼怒地再一次解释。
“每个人都这么说。”她不屑地哼声。“我已经打电话给警方了,你必须等到他们来才可以走。”
难怪人家说好人做不得!他开始领会这句话的真义“这里有那么多警察,为什么不请他们就好”
“他们不是管你那个区域的警察。”
什么叫做:不是管我那个区域的警察?他恼怒地看着老护士冰冷的表情,外国人有时说的话比中国绕口令还令人生气!他们的官僚制度比台湾更令人难以忍受!
“那个中国女孩的家属来了没有?”一个医生脱下口罩问柜台的护士。
“没有任何证件,我无法通知她的家人,不过已经通知警方”
“肇事者”
那名护士冷森森地指指方群智。
他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我是送她来的人,可是不是——”
“她的脑部受到撞击,可能会有轻微的脑震荡,外伤并不严重,没有任何骨折,你可以放心。”他打断他的话,背教科书似的将话背了出来。
“她醒了你们可以问问她,她应该看到撞她的人并不是我。”群智放下心来,至少他不会因此而蒙上不白之冤。
“警官来”
肥硕的中年警官气喘连连一路咒骂着赶来:“都快要知道胜负了——是哪个混帐撞了人”
急诊室中一名年轻的女护士探出头来:“那女孩醒”
医生与警察不发一言,一左一右的架着他走进病房。那名老护士得意地朝他微笑。
就算他现在大吼冤枉,美国大概也不会有一个包青天来替他伸冤!带着几分的认命,他走进急诊室的小房间里。
病房上的女孩脸已经洗干净了,很清秀可爱的一张东方脸孔,明亮的大眼里盛满茫然的恐惧。
群智有些不忍,他走到女孩的面前温柔地问:“你还好”
女孩直直地望着他,咬着下唇,眼睛突然充满泪水,她细声细气委屈地回答:“嗯,很好。”
“是不是这个小子撞了你?你可控告他。如果你要控告他,现在就把你的姓名和地址告诉我,家里还有些什么人?电话是几号?你有没有律师?如果没有,我们会替你找一个。”肥警官不耐烦地拿出小笔记本,连珠炮似地问了一大串。
女孩微张着唇,眼泪成串成串地掉了下来,茫然无措地拖着群智的衣角,说不出半句话来。
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他,或许是她的眼泪,也或许她那张孩子般的脸,也可能是一份东方人的情谊。
总之方群智挡在女孩的面前:“她才刚刚清醒,你能不能农科所一点?别把她吓坏了!
“撞她的人又不是我!”警官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却明显地缓和下来:“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张开口似乎是想回答,好半晌却只见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扯住群智衣角的手也越拉越紧。
“怎么”他关心地蹲了下来,仔细看着她的脸色:“你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来?”
她只是无限恐惧地望着他。
“总不会连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吧?”肥警官怀疑地看着她:“你是非法移民要不然怎么不敢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不比耳语大多少。
方群智和警官全都愣了一下:“不知道什么?”
女孩抬起泪汪汪的眼:“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她求助似地转向群智:“我真的想不起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抱着头小声地哭了起来。
“医生!医生!”方群智焦急地大吼,扶着女孩细瘦的肩膀。
医生和护士从房间的另一头迅速赶来。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警官拭拭自己额上的汗珠,显然对这种情况很受不医生却是慢条斯理的:“她的脑部受到撞击,有暂性的失忆现像没什么好奇怪的,过一阵子就会自然恢复”
“那现在怎么办?”警官几乎不耐烦的:“她什么都想不起来,连个名字都没有。
让她在医院住下来等到她恢复正常”
“医院里没有病床”
“难道你要叫我把她带回局里关起来?”
女孩更加恐惧,拼命往群智的身后缩,仿佛这样恐惧会完全消失。
“她的伤势没有住院的必要。”医生依旧是慢条斯理地说着。
方群智不知道自究竟陷入了什么,但他却无法看着二个人彼此推托,完全不把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孩当成人来看待!
女孩眼里对未知的恐惧和紧紧拉着他的手都无法使他置之不理!
“我会照顾她。”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了好大一跳,想再回头已来不及了!
胖警官和那名医生全都以赞同的眼光看着他:“这是最好的方式,你该负责任的。”
“不是我——”
“把你的姓名地址告诉我,等这个女孩确定要不要告你之后再通知我。”
他忍耐地叹口气,将姓名地址告诉他。
医生已自顾自的去忙别的事“你不会侵犯她吧?”胖警官侧着头打量他。
“如果你那么担心,那何不把她带回去?”他有些赌气地回答。
警官微微一笑:“我会每天去看她的。”
他瞪视着他,他却极满意似地收起笔记本,吹着口哨走了出去,甚至没留下警官的电话和他的姓名。
群智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女孩咬着下唇,怯生生地想了想,仍是黯然地摇头:“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交给警察?”
“你根本不认识我!和警察在一起说不定还安全一点!”
女孩的脸刷地惨白:“你也不认识我?你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以为我们认识的!”
群智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如果我认识你,那刚刚警官问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就会说啦!我们不认识,你被车撞了,我是正好路过那里,才会把你送来医院。”
“我是谁?”她瑟瑟发抖,双手环绕着自己的身体,恐惧使她全身发冷。
群智摇摇她的肩:“别再想过一阵子你就会想起来的!别折磨自己。”他温柔地凝视她的眼:“可以走还是要先休息一下?”
女孩看着他,露出感激而羞怯的笑容:“我可以走。”
他点点头,将她扶了起来。她的腿上有些伤痕,使她的行动不大方便,群智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体上慢慢的走出急诊室的小房间。
柜台后的那名老护士,她斜睨群智温柔的动作,表情渐渐缓和下来:“需要我帮忙”
“可不可以给我一张轮椅?她可能无法走到我的车上。”
“你要带她走?”
群智无奈一笑:“恐怕她是暂失去记忆”
老护士严苛地打量了他几眼,半晌才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你值得信任”
这是外国人的好处:他们的直率超乎想像!
他可以转身就走,但他却像个保证会乖乖上学的小男孩一样用力的点头。
老护士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推了张轮椅过来,将女孩扶上子轮椅,同时推向门外:“我给你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马上打电话给我。”她小声地对女孩交待。
那意思当然是说只要一发现方群智有任何不轨的迹像,女孩都可以马上逃离他的魔掌。
女孩乖巧地点点头。
他不知该感到好笑还是生气!
他的车停在急诊室的临时停车场里,二人合力将女孩送进车里:“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