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令弟……”
“不要紧,不倦灵光得很,反正上武当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她早晚会跟上来的。”
剑无名上了马,见不悔只有一匹老马,倒也放慢了脚步与他并肩而行,神态自若,竟像是结识多年的知心好友一般。 “令弟名为‘不倦’,那么兄台该如何称呼?”
衣不悔想了想,终于淡淡微笑。
“我们姓木,我名叫不悔。”
“姓木?这姓氏倒是少见。”
“听说祖上多年前从关外来到中原定居,固有此姓。”
“不悔……”
剑无名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地,目光似乎别有深意,不悔连忙将脸别开,假意看着路边景致。
“大哥叫木不悔,弟弟叫木不倦?”剑无名哈哈一笑,“好名!不悔不倦,果然好名!”
第四章
待蹄声远去,衣不倦才从树林里出来,瞪着远处的两匹马,不由得跺脚骂道:“好生无情!竟然真的扔下我!”
想赶上去嘛,腰间的伤又隐隐作痛;那衣水练的软鞭恶毒得很,一般的鞭子都是平滑的,但她的鞭子上却暗藏着一排排细刺,抽扯之间硬是在她腰上留下一圈血痕。不赶上去呢,天又快黑了,这下进退两难,气得她几乎要哭出来!
虽然她的确是有意要让姐姐跟剑无名多认识认识,但可也没想过让自己流落在这种荒郊野外啊。
“看来你真伤得不轻。”
林间突然有人发话,不倦吓了一大跳!她刚刚在林子里躲了那么久,竟然全没发现林子里还有其他人!
早晨在破庙里见过的灰衣汉子自林中漫步而出,神态潇洒自若,倒像是一直都在那里看着她似的。
“他们结伴而行,不如你我也结伴而行吧。”
灰衣汉子头上的斗笠还是压得低低的,一双大赤脚踩在林中,干枯的树枝给踩得嘎拉嘎拉作响,这么大的声音怎么可能听不见?
不倦瞪着他。
“又是你!怎么走到哪里都瞧见你?老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好久喽!还睡了个午觉,睡过头。”灰衣汉子说着,打个老大呵欠。
“真的?”
“你伤得这么重,要是一个人赶夜路恐怕不妥,可愿意与老子同行?”
“我干啥与你同行?我又不认识你!”
灰衣汉子一笑。
不倦想起自己刚刚也如此理直气壮地对着剑无名说这句话,更何况他们还有过“一架之缘”,说不认识也真是牵强了点。
“与你同行也可以啦,不过我可走不快喔。”
“你走不快又有何妨?老子又不赶时间。”
“不赶才怪……”
不倦喃喃自语地瞪着愈来愈昏暗的山路,这一来又不知道得找多久才能找到可以打尖休息的地方了……唉!她怎么这么命苦?
“你要是想早点到,不如老子背你,就算是报答你早上的救命之恩如何?”
“啐,谁要你背!”
这一背不就穿帮了吗?
不倦冷哼一声转头就走,不让他看到自己尴尬的脸色。
“还有啊,别口口声声什么救命之恩,我才不认这个帐,快走吧!”
灰衣汉子看着她一扭一摆的背影,不由得轻笑,果真跟在她身后缓步而行。
不倦愈走愈生气,愈走愈累,真希望自己刚刚没耍那场脾气,否则现在就有马可以骑了,也犯不着走得腰酸背痛。
“你这样走,就算再走五天也走不到云雾峰,老子帮你一把吧。”
灰衣汉子大概是看出他的沮丧,突然上前握住他的手臂,拖着他走。
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崎岖的山路突然变得好走起来,简直可以用健步如飞来形容。
衣不倦诧异地看着拖住她手臂的灰衣人,斗笠还是盖住他的面目。莫非这家伙竟是什么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提一口真气。”
“啊?”
灰衣人懒洋洋一笑,只见他大手一拖,不倦整个人便在山路上狂奔起来,脚步根本来不及换,整个人就被他拖着往前跑,一口气还换不过来,他们已经奔行半哩有余。
哇!这家伙哪是什么庄稼汉子!根本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嘛!
不倦被拖着跑,满脑子都是惊奇!她不敢说话,怕泄了真气更追不上他的脚步。
她心里全是问号,而最大的问号则是:她真是瞎了眼啊,有此等武功,哪里还需要她搭救!她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 ★ ★
衣家跟剑家这门亲事是怎么定下的呢?
爹说当年剑家老爷带着妻儿下江南访友,却不知道半路上就被恶贼盯上;剑家老爷留下妻儿在湖畔赏景,自己前往访友,贼人想趁机掳走剑夫人跟剑无名,随护的武师跟家丁在那场战役中无一幸存,而爹跟叔叔就在紧要关头出现,救了他们一命。剑家老爷为了报恩,便许下这门婚事。
但谁都知道,无影庄跟圣剑山庄的门风相差太远,一个没没无闻,一个却是名震天下;更何况事过已经二十年,剑家的人至今仍未前来提亲,而距离相约的日期只剩不过半年之谱……或许剑老爷根本忘了这门婚事了也说不定啊。
想起娇美无双的衣水练,再想起小妈细细缝制着大红嫁裳,她的心啊,活似打翻了一锅酸甜苦辣样样俱全的汤,一阵冷,一阵热。
“木兄?木兄?”
衣不悔猛一怔,剑无名正含笑看着她。
“想什么想得出神?前方就是武当‘迎客松’了。”
不悔的脸蓦地红了起来,她呐呐地点头。
“啊?是、是到迎客松了,今晚是在那里打尖吗?”
“是啊,天色也晚了,我不想上武当去过夜,不如咱们就在迎客松打尖,明早再上山吧。”
“剑兄似乎很不爱在武林人面前露面?”
剑无名淡淡点头。
“人多吵杂。”
前方圣剑山庄的队伍已经停下,几名武当道人正热忱地招呼他们。
“迎客松”是武当清真观下的一处据点。百年老松下建有一处别院,专门让前来清真观上香的香客居住,一般与武当没有交情的江湖人士也只能住在那个地方,不能在清真观过夜。
这次因为武林大会人数过多,别苑容纳不下那么多人,许多在武林中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只能在迎客松外打地铺,以致别苑周围现在热闹得很。
圣剑山庄的大队人马显然惊动了那些江湖人,人人都起身往他们的方向看,争着一睹剑无名的风采。而衣水练那锐利的眼神更是致命地死瞪着她看。
看来衣水练的伤真的不碍事,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看她抱着肚子的模样,想来不倦真是让她吃了些苦头。
衣不悔拉停了老黄马,犹豫着该不该上前。
“木兄?”
不悔干笑两声。
“水练小姐对木某印象甚差,我想我还是不要与你们同行了吧,我在迎客松外将就一夜即可。”
“木兄太见外了,你是我的客人,自然也是圣剑山庄的嘉宾,虽然这里不是圣剑山庄,但主人岂有让客人打地铺的道理?”剑无名朗朗一笑道:“今晚我住哪里,你便住哪里,若是没有房间,咱们便观星赏月、把酒言欢如何?”
“啊?!这——“
“这什么?木兄不愿意?”
“当然不是!只不过——”
“既然不是,那便‘是’了,走吧。”剑无名不由分说,俯身捞起老黄马的缰绳,两匹马立刻快步奔向迎客松。
衣不悔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不由得慌得乱了手脚,霎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转眼间,他们已到了迎客松下,只听得剑无名轻描淡写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