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不倦愣愣地看着姐姐的背影,突然眼眶一阵灼热,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从小到大,她们做什么事都在一起,怎么现在却要分开了呢?
“傻孩子,又不是生离死别……”
“大姐……”
衣不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回廊外,只留下一阵她身上特有的幽香,悠悠缈缈,像是天之香。
★ ★ ★
深夜里,望着妹妹飞跃上梁的轻灵身影,衣不悔不由得轻轻叹口气。
其实怎么会不想走呢?只不过她走不开啊!
爹的身子向来不好,他是抑郁成病,为的是一直没有完成、也似乎没机会完成的心愿;小妈是个好女人;但却不是个好妻子,每当爹爹发病,小妈总是吓得哭天抢地,也只会吓得哭天抢地。这样的处境,她怎能说走就走?
她羡慕不倦的潇洒,说走就走,尽管不倦的胆子是那么的小。
影子还在屋檐上行走,像是犹豫着什么,不过看起来更像是让背上那大包袱给压得走不快。
不悔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小丫头,带着那一大包各式兵器暗器管什么用?临阵对敌的时刻,难道人家还让你一件一件取出来?
说不担心是假的;不倦毫无江湖经验,从小到大唯一勉强算见过的江湖人数不出十个,而其中八个还是上个月前来投宿的少林和尚。当那些少林和尚兴致勃勃地谈起武林大会,看到不倦眼里那分光采,她已经知道自己是拦不住妹妹的。
不倦哪里会管爹爹的身子,又哪里肯管小妈的呼天抢地呢?她芳华正盛,满心只想着出去闯荡江湖,这分傻子胆量说到底毕竟也是自己给了她的。
想到这里,衣不悔不由得黯然……在人前她不愿意承认,但私底下却知道不倦说得很对,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嫁了嘛?
婚期转眼即到,小妈都已经开始嘱咐下人帮她准备嫁裳了,她却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正叹口气,却听到后堂里传来小妈惊天动地的呼喊声:“来人!快来人!不得了啦!”
衣不悔微一跺脚!这小丫头,莫不是又闯了什么祸?
“快来人啊!不倦走啦!她把祖奶奶给我的‘金铃簪’也带走啦!” 唉……这丫头什么不好带,竟然偷走了祖传的“金铃簪”!她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那大包袱里面到底还藏着多少无影庄的镇庄之宝……
果不其然,无影庄的庄主此刻也正大发雷霆——
“不倦!你把‘神仙印’弄哪儿去啦?!不倦?!人呢?不倦……”
★ ★ ★
湖北武当山下
小城名为“茶铺镇”;进了城,发现果然镇如其名,三步两步林立着小小茶铺,长相各有特色,唯一相同的便是铺子外头挂着偌大的”茶”字。
原来武当山除了武当派名震天下,还盛产茶叶,平素除了武林人士在此出入之外,往来的都是来自各地的茶商。
时至黄昏,家家户户屋顶上缭绕着紫灰色炊烟,小城里四处散发着食物跟茶叶的香气,一片安居乐业的好景,全然看不出不远处的山上便是名动天下的武林圣地。
白衣少年背着偌大包袱,一匹小马已经走得气喘吁吁,人马俱疲;他的腰几乎无法从马上直起,只得半坐半趴地伏在马背上。
终于进了城,少年的精神稍稍振作,四处找寻合适的客栈。
“茶铺镇”不算大,几家略具规模的客栈前都已经拴着不少马匹,看来已经有许多人早他一步先到了。少年的眉头蹙了起来;他已经奔波了半个多月,餐风露宿的日子实在过怕了,多渴望能找个地方好好歇息歇息。
“小爷,进来喝杯茶吧!”
一间显然小得许多的客栈,店小二站在门口对着他笑盈盈地喊:”上好的茶唷!”
少年轻踢马腹,小马无精打采地上前。
“小二,可还有上房?”
“上房可就没啦,爷……”
小二同情地看着少年灰败的脸色。
“爷走了很远的路吧?您来晚了,咱们这茶铺镇可说给占满啦!别说上房,连问下房也难找得很哪!爷啊,您先下来喝杯茶,让小二我给您想想法子可好?”
“也好……”
少年跳下马,背上的包袱压得他快抬不起头了,只能将缰绳交给店小二。“劳烦你照顾了,给他上好的草料跟饮水。”
“没问题、没问题!小爷里面请!”
才一踏进小客栈,少年便愣了一下。客栈厅堂里整齐地排着四排桌子,两边的人脸色不善地各自瞪着对方;虽然场面安静,但却隐隐飘散着火药味。
“爷您这边请!”
“慢着!”
左方一名粗黑汉子粗鲁地喊了起来。“这位小兄弟是哪一方的人马?先说好来,可别到时候误伤了自家人。”
少年愣愣地答不出话来,倒是店小二机灵得很,拍拍少年背上的包袱说道:“我说这位大爷,您一看也知道这位小爷是生意人,可不是什么江湖好汉啊!”
少年连忙点头。
“是啊是啊!在下不过是路过此地的小生意人,跟哪帮哪派都没关系。”
“既然这样,那就请小兄弟往楼上坐去吧,刀剑无眼哪!”
“呸!”
黑汉子正说着,右方一名白发老翁气不过,猛一拍桌子跳脚道:“巫江老二,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这客栈是你的不成?不是自己人便不许坐?天底下哪有此等道理?!来来来!小兄弟,老朽这儿有位子,你过来坐下!” “不许坐!你要是坐下了,到时候打起来,白刀子人红刀子出的可别怨人!”
少年愣愣地站在那里,顿时整间客栈的人吵吵嚷嚷起来,一边要他坐下,另一边不许他坐下;少年叹口气,将背上的包袱放下,对着店小二苦笑——
“小二哥,你说这怎么是好?我该坐呢?还是站着?”
“这这这……我看小爷您还是楼上坐吧。”小二抬头看二楼,只可惜那里早已经人满为患,大家都兴致勃勃地看着楼下,没人肯离开。
见那少年还在原地踌躇,黑汉子气不过,也猛一拍桌子吼道:“老子叫你上楼!”他的劲道大得很,这一拍,竟然将一截桌角硬生生切了下来。
“我说不许上!”
白头老翁立刻还以颜色。
双方人马霍地起身,刀剑出鞘的声音吓得店小二连忙缩在少年身后大嚷:
“各位爷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没什么好说的!白老头,你一心向着邪教歪魔,是不是邪教派来的卧底?!”
“我呸!巫江老二,你也太托大了!以为巫江附近没人治得了你,你便目中无人了吗!我白俊丰虽然不是什么响当当的人物,但也不是好惹的角色!更何况老朽几时说过一心向着邪教?老朽不过说武当的枯木道长年事已高,恐怕敌不过这次的武林大会邪教所派出来的刀寒星而已!”
“我才呸!刀寒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可能敌得过枯木道长!就算枯木道长年事已高,难道你不知道圣剑山庄的少庄主剑无名是他的关门弟子吗?我就不信剑少侠会输给刀寒星!”
邪教的刀寒星?圣剑山庄的剑无名?
背着包袱的少年眼光不由得一亮!索性放下包袱,就站在原地兴致盎然地听着。
“我呸你的呸!剑无名虽然是近年武林少见的青年才俊,但是刀寒星成名已久,你没听过‘一刀倾城’吗?两年前刀寒星在‘络城’与陕西驼子一战,一刀便劈断了络城大半城池!剑无名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怎么跟刀寒星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