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开刀你就全没有机会,严重的话,甚至连命都会丢掉。”
“阿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是吗?”他听起来兴趣缺缺,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你考虑一下,现在我先替你安排普通病房。”谷之涵走了出去,态度十分亲和而专业:“大嫂,时间不要太长。”
“我知道了。”她回答,然后安慰地拍拍他的手;“最难的已经过去了,不要放弃。”
是吗?他闭上眼睛,感到心在淌血,为什么他会觉得才刚要开始呢?
他什么都看不到,可是方才轻风那通彻心肺的样子却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动着……
最难的这才开始。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开口,好不容易她制止了泛滥的泪水,却又陷入无可自拔的低潮忧郁之中。
罗威庭则一直沉思着,并不很清楚自己的心里做何想法,他已经思索了一整天了,却仍没有答案,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
到了她们的公寓,他沉默地陪着她上去等她开了门进去:“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
“不用了,进来吧,我不饿。”轻风勉强地笑着请他进门。
罗威庭只好再度踏入这门槛。这已经是这一天内的第二次了,心境却完全不同。
轻风坐在沙发上,仍在发呆,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无助的神情看在他的眼里有些心疼,也有些不忍。
“轻风,去休息吧,这两天你都没有好好睡过,却睡一下,要不然会受不了的。”
“我睡不照。”她苦恼而哀怨地:“每次闭上眼睛就好担心阿凯,万一我睡着了而他发生什么事怎么办?”
她就这样极为自然地对他说着,那神情竟是这般了无心机的天真,难道她不知道这些话听在他的耳中有多不是滋味吗?
在他几乎已经确定自己爱上她之后,却又发生这种事,她的表现已使他陷入极度迷惘之中了,在她的心里他到底是什么?
更糟的是他根本也已无法肯定,她在他的心里到底又是什么?
今天第一次踏入这里,他见到谷之瀚,他和阿敏在一起,两人相处自然,仿佛从未曾分开过——他嫉妒,那情绪明显地教他无法应付。
他竟会嫉妒谷之瀚,嫉妒他是小怀的父亲,嫉妒他曾是杨志敏的丈夫——嫉妒他仍能和她自在地谈话,仿佛从未曾与她离婚。
而眼前的轻风,当日他是那么样确定他们相爱了,如今她却为了另一个男人寝食难安,终日以泪洗面,几乎忘了他的存在。自己呢?他自己的心里又是作何感想?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无助而迷乱地望着他:“阿凯的眼睛万一真的失明怎么办?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威庭?”她似乎意识到他的沉默似的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拉拉他的衣角:“对不起,这两天我整个人好乱……”
他苦笑:“我知道,可是我帮不上忙。”
“你来看我已经很好了。”她叹息着靠进他的怀里:“换了其他人一定会生我的气,可是他们不明白,阿凯真的对我很好,他一直很照顾我,不管我对他再怎么凶,他都没有离开我……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他不管,这次的意外我要负一半的责任,他都是为了我才会那么不小心的。”她睁着那双稚真的大眼望着他:“你会体谅我的对不对?”
罗威庭只能点点头,虽然他的心中已完全无法肯定什么。
她放心地笑了起来,安逸地环抱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谢谢你,你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
他轻抚她的背,全然迷乱,只能沉默。
欧阳轻风若不是演技太好,双重人格;便是真的天真到近乎恐怖。
而非常不幸的,她似乎是属于后者。
坐在他的车上,她的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
问题是林皇宇似乎是那种不明白什么叫做“不”的男人。
他完全没让她有反驳拒绝的余地,当她表示要到医院探望朋友时,他几乎是将她塞进他的车里,然后居然还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开车送她到医院。
究竟是她拒绝的功夫退步了,还是他真的太固执、专制不讲理?
瞪着他的侧面,她发觉他的鼻梁十分挺直,轮廓坚定,薄薄的唇瓣坚定地划出菱角,连长相都是那样的只有固执线条。
“终于看到比较不那么令人讨厌的东西了吗?”他含笑问道。
“你这个人全身上下到底有没有一个半个谦虚的细胞?”
“在你面前恐怕没有。”他有些调皮地说。
她做出个厌恶的表情:“真遗憾,那几乎是我唯一可能会欣赏的东西。”
“是吗?”他故作震惊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正是被我这充满自信的男性魅力所吸引呢。”
“林皇宇!”她忍无可忍地吼道:“可不可以麻烦你停止你那自以为是的该死幽默?”
他居然大笑:“瞧,至少我这自以为是的该死幽默可以使你稍稍具有一点人性,刚开始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冰雪雕出来的,百毒不侵呢。”
凌思无奈地摇摇头,无法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死缠烂打的人:“百毒不侵的不是我,是你。”
他轻笑,真的很高兴终于可以打破她的第一道防线,能让她与他这样对话已是了不得的功绩。
从没想过居然有女人可以让他这样费尽心思,可是这种感觉很好,似乎又重新活过来似的,全身的细胞都活跃起来,全心备战。
可以轻易得到的东西通常不会太珍惜,他已厌倦那些无聊而短暂的爱情游戏,他要为自己找寻一个值得厮守的终身的伴侣。
到了他这个年纪对一切都不会太肯定,但他知道他自己要的是什么。
“我陪你进去。”
“不用了。”
他从不理会她的拒绝,将车停好之后跟着她下了车。
凌思望了他一眼,在这一天之中她唯一学到的一件事是,跟林皇宇争辩是没有用的。最好的办法是不理他,任由他去,他总会有厌烦的时候。
她翻翻白眼,不过那实在需要极大的耐心。
“我有个学妹在这家医院,说不定我可以请她多照应一下你那位朋友……”
不要,千万别有来了——她看见她了。
而他正对着朝他们迎面而来的谷之涵招呼:“之涵。”
凌思定在当场动弹不得,即使现在有人告诉她谷之涵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她也不会更意外了。
所有的巧合,不可思议地全集中在一起。
她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切,而它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摆在她面前。
逃!
那是她脑海中唯一想到的念头。
远远地逃开这一切。
可是——逃到哪里呢?
如果借由时间与空间都无法逃开的话,那么她又能如何?
命运与过去从来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而这次它更打算与她周旋到底。
第六章
处女座与命运的辩驳
杨志敏 一九六三年九月七日生 处女座A型
星座书上这样写着
处女座 完美主义者、软弱而优柔寡断
在修饰这盆鲜花的同时 我严苛地审视每个角度
有些怜惜 那必须舍弃的枝叶
或许再找个小花瓶 再增一室新绿
仿如对待生活中的片段 总不忍
将之遗忘
完美 并不是必须 但我努力寻求每一个均衡点
软弱 也不是绝对 只是 不想失去太多
星座书上这样写着
处女座 没有主见、缺乏自信但雍容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