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什么?”席恩明知亚克斯是故意要他追问,假如他够聪明,就该转移话题,但他却开口询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你真的变了,以前的你,对我的话只会一笑置之,不予理会,可是今日的你竟学会了追问。”亚克斯转身看着席恩,刻意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
如他所料,席恩狼狈地逃避他的凝视,不再光明正大地面对他。
席恩抿着唇,苦恼于自己的失控,假如可以,他会把先前所说的话收回。
“你的表情已泄漏出你的情绪,席恩,你不再是冷眼看世事的祭司了。”亚克斯指着他的脸,明白地让他知道。
表情?有吗?他向来面无表情,怎可能会泄漏出情绪?难这是亚克斯在捉弄他吗?不!不可能,亚克斯从不打诳语,但他不愿去相信。
“为何你会让邪魔女露离开?为何不杀了她?”突然,亚克斯改变话题,质问他的动机。
“我已经解除了她身上的邪魔法,她不能再伤人了。”席恩僵硬地答道。
“所以你就放了她?你如何断言她失去了邪魔法后就无法为非作歹?做坏事的方法很多,不一定需要拥有邪魔法,你敢保证她不会再暗中生事吗?”亚克斯没有见过邪魔女露本人,很自然的以外界的描述来猜测她的个性。
事实上,席恩不得不认同亚克斯的话,正如亚克斯所言,他无法保证邪魔女露是否会改邪归正,也无从保证。会放了她,全是他一相情愿的认为她会改过,她并没有向他保证。
“你应该杀了她!如今放了她无疑是纵虎归山,想再捉到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亚克斯严厉地看着他。
“倘若她日后真犯了错,我绝对会抓出她,杀了她的。”席恩咬牙许下承诺,要他安心。
“假如我命你现在找出她,杀了她呢?”亚克斯挑衅地看着他。
席恩看着亚克斯,良久不语,空气仿佛凝结,无形的火花在空中产生。
“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绝对遵照您的指示。”席恩沉着脸,选择不背叛君主。
“如果我是以朋友的身分希望你亲手杀了她呢?”亚克斯再问。
席恩这回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作答。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亚克斯叹了口气,摇摇头。席恩的答案再清楚不过了,他怎会不懂。
“她说她没有与阿烈联络,如果她真有心为恶,会针对我一人,应该不会殃及无辜,请您放心。”席恩不明白自己为何不再笃定会杀露,他不愿再探究原因,转而要亚克斯安心。
“她要杀你?”亚克斯讶异地扬扬眉。
“是的!我与她是两个极端,只能永不见面,一旦见了面就唯有杀死对方一途。”他与露如同黑与白,永远不会有交集,一碰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倒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以为她和你一样,不会杀了对方。”亚克斯不期然回想起席恩与邪魔女露发生过关系,撇开双方的敌对不谈,严格说来,露可算是席恩的女人!他俩本该如席恩所言,离得远远的,永不靠近对方,但命运却将他们硬生生地扯在一块儿。
“恐怕她已恨我入骨。”毕竟他夺走了她视之如命的邪魔法。
“席恩,还记得你对我和迈尔说过的话吗?”亚克斯忽然提起往事。
“哪些话?”此刻的席恩早不复以往,已无法轻易猜出他人心思。
“你对我们说,在战争爆发时,每个人的命运之轮都转动了。当时迈尔质问你的命运之轮是否转动,你可还记得自己当时说过的话?”他提醒席恩。
“我说……我看得见所有人的未来,就是看不清我自己的。”席恩陷入回忆。
“没错!你看不清自己的命运,也许你的命运之轮也随着战争转动了!”
“我的命运之轮再怎么转动,都改变不了我当祭司的事实。”席恩说服自己的意味较大。
“最近你可曾照镜子?可曾仔细地看过自己?”面对他的固执,亚克斯唯有摇头叹气。
“照镜子?”席恩不懂他的命运和照镜子有何关联。
“是的,你现在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亚克斯指着水晶镜。
“不!不用了!”席恩突然退却了,拒绝照上一照。
“你究竟在怕什么?你不敢面对现实吗?”亚克斯强迫他面对。
“我仍与平常一样,没有照镜子的必要。”席恩坚决不上当,免得中亚克斯的激将法。
“是吗?我倒觉得你必须仔细地看清楚镜中的你。”连他都看出不同了,究竟席恩还想逃避到何时?
“我很清楚我自己。”面对亚克斯的逼迫,席恩干脆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不愿受影响。
“席恩,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坦白告诉我。”亚克斯由着他去,不再强迫他。“王请问。”只要不逼他照镜子,他可以回答任何问题。
“当祭司一事是否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是的!”没有迟疑,席恩肯定回答,他再也想不出人生中有比当祭司更重要的事。
“我了解了,谢谢你。”亚克斯点点头,同时明白了席恩逃避的原因。
“不客气。”席恩知道亚克斯不会再逼迫他,终于放心地松了口气,睁开眼。
“我先走了,再见。”亚克斯轻声向他道别。
“我送您。”席恩将他送出神殿。
在亚克斯踏出神殿前的一刻,他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席恩,但话梗在喉咙并未说出口。
送走亚克斯后,席恩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亚克斯所说过的每句话,昔日他或许可以猜出亚克斯话中的意思,可是现在他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究竟亚克斯在暗示他什么?
他是有好一段时间不曾照镜子了,但他却对亚克斯所说的话产生了好奇。镜中的他应该没有改变才对,他何必如此害怕?
但站在水晶镜前,他会不由自主想起先前被他封在里头的人儿,这令他裹足不前。自邪魔女露离开后,他刻意避免自己去注意水晶镜,他甚至曾有将水晶镜送人的念头。
在内心难以割舍的情况下,他依然让水晶镜摆放在原地,然后日日夜夜逃避它。
恍惚之际,席恩已然立于水晶镜前,迷茫的银瞳猛然接触到镜中的自己,他惊骇地凝望着镜中人,右手颤抖地抚向镜面。
颤抖的手碰触着冰凉的镜面,轻抚过镜中人的眉眼,那人陌生得教他害怕!
这是他吗?是他看了近二十五年的自己吗?为何在短暂的时间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完全不再熟悉。
镜中人的眼眸中隐藏了太多的情感和痛苦,眉宇间净是说不出的愁绪,甚至染上了一抹情愁。
这不是他!席恩往后退了好几步,他是无情无欲的祭司啊!怎能沾染上情愫?
是邪魔女露!是她使他再也认不得自己,是她让素来不动情欲的他打破了禁忌,令他再也囚不住禁锢二十五年的情欲之兽。是她!全都是她!
但是也不该如此啊!就算他再怎么渴望女人,渴望情爱的滋润,那个女人也不该是邪魔女露,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无论价值观或是生活态度,皆无相似之处,他怎会让邪魔女露扰乱了他的生活。
怎么办?当祭司是他令生的愿望,而他却……
不!他不能让邪魔女露扰乱他平静的生活,他要忘了她!反正她已经永远地离开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