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了?你在同我说笑?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变了?”殷朔风可不觉他有任何变化,他依旧是那个深爱着她的殷朔风。不论时光如何流转,他都不会有所改变。
云似水取过一旁的铜镜来到他面前。 殷朔风凝望着她,已知她接下来的动作,云似水果真如他所料,以铜镜照向他的脸。
“朔风,你有多久没真正瞧过你自己了?”
“什么意思?”镜中的他依然如昔,他并不觉有何不对劲。
“难道你未曾发觉你的眼神变得很不一样?”她明白地指出事实。他是俊美非凡,比起昊风哥的阳刚,要多了一份阴柔。无须言语,只消一记眼神,她相信女人便会乖乖地自动投向他的怀抱。她并不惧怕他会爱上别的女人,因为他的心、他的情,她明白得很;现下,她怕的是他的眼。他有一双嗜血的眼,深沉得教她不敢直视,教她在无计可施之下,唯有黯然离去。 “我并不觉得我的眼神有何改变。”殷朔风拿下她手中的铜镜,以内力将铜镜不偏不倚地掷回原处,不想再与她讨论下去。
可这回云似水不容他逃避,她抓住他的衣袖,既然她走了又回来,就表示她不能再逃避问题,她该要有勇气当着朔风的面说出她的忧虑、她的恐惧,她不愿他再这样过着杀戮的生活,她要尽其所能改变他、拉住他。
“朔风,你的眼神变得好可怕,你知不知道?每回我望着它们的时候,就瞧见血腥和杀戮,我好害怕!好害怕……”说到最后,她缩回抓住他衣袖的手,双手环胸,幽幽凄凄。
“你怕什么?!就算我杀尽天下人,我也舍不得动你一根寒毛,难道你还不明白?”她的惧怕,教他忿怒。他不许她怕他,不许她再自他身边逃开,是以,在她退离他可以碰触的范围时,他立刻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用力搂入怀中。他不要她怕他!不要!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感到害怕,我不要你杀尽天下人,我要你恢复成原来的你。”她不愿他的双手沾染血腥,不要他变得毫无人性。
“原来的样子?似水,你要我恢复成怎样?”殷朔风冷冷一笑,笑她的天真。
“朔风,别让野心占据你的心灵好吗?”她已看穿潜藏在他心底的野心,他要成为可以号令整个江湖的霸主,凡有异议、反对、阻挡到他的人,他一律杀无赦。 成为霸主真有那么重要吗?她不懂,真的不懂。
“有野心没啥不好,莫非你不希望见我握有重权,号令所有人,成为人上之人?”殷朔风不觉他的想法有错,不论他是以何种方法去取得他所想要的,重要的是结果。
当初他之所以会成立风堡,一来是可以将似水和昊风密密实实地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二来,他可以向所有对不起他们的人报仇,没有人会猜到是他做的,毕竟风堡对外形象良好,有谁会怀疑到他身上?
“我不要,我宁可你是个乎平凡凡的人,我们可以当一对平凡的小夫妻。名利对我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难道你还瞧不透?”她柔声劝着,就怕他会踏上不归之路。趁着死伤尚未太严重,还是可以收手的。 “似水,你别再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拥有太强烈的野心欲望,终究是听不见她所说的话,他的心已被无穷的欲望所养大。
当年李汉因为拥有权力可以滥杀无辜,张员外因拥有权势可以视人命为蝼蚁,他同样可以成为号令江湖的霸主。况且,他不认为他的能力会比他们两人差。
拥有权势是重要的,当他拥有权势之后,没有人敢瞧不起他,将他狠狠踩在脚底下践踏。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当上武林盟主,让所有人都瞻仰他的鼻息过活。 “不该是这样的,朔风,你不该是这样的人……”他是她托付终身的良人,怎会在短短几年间变得如此可怕,是权势与名利腐蚀了他的心?
“似水,别想太多,你只要待在风堡里当我的好妻子,其余的事物,你一概别管。”是的,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要的是什么,这些全不是似水的泪眼可以轻易说服的。
不愿再见她悲伤心痛的表情,殷朔风命自己狠下心肠,不去理会她的话。只要他不理、不听,似水终会放弃的。她会如他所愿,当他的好妻子,享有原就属于他们的一切。
他那无情的转身刺痛她的心,晶莹圆滚的泪珠无声落下,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声闪雷。 “我不要你变得和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一样!”她扬声大喊,喊出内心最深层的恐惧。
她的话恍如利剑砍中他的背脊,震得他猛然回身,怒目相视。
“我没有!”他最不齿的便是伤害过他们的人,似水如何不知,既然知道,何以故意说他像他们?她是存心要气他?!
“你有。”云似水轻摇首,知道他没办法接受她所说的话。
天际划过一道闪电,雷声骤响,惊得云似水脸色苍白,殷朔风则是一脸阴沉莫测高深。
“我永远都不会像他们一样。”像是在告诉她,也是在告诉自己般地低喃。 雷声轰隆作响,一声比一声要大、一声比一声要近,昔日梦魇似步步逼近,惊得云似水奔进他怀中,紧紧抱着他那精瘦的腰杆。
“打雷了。”她直往他怀里缩,美丽精致的脸庞写满惊恐。
“别怕,有我在你身边,没有任何人能伤得了你。”先前的话题已被突来的雷电所打散,殷朔风紧抱着她安抚。
他的鼻间轻闻着她的发香,双臂感受她的颤抖;耳边听闻的是震天价响的雷声,回荡在心底的是她所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
他……真像那些人?
一张张死状奇惨、身中剧毒的脸孔—一出现在脑际,他试着比对每一张脸孔,不像,他一点都不像他们,不是吗? 他没有他们的贪婪、没有他们的自私、没有他们的残暴、没有他们嗜血、没有他们的无情。
错了,似水说错了,他一点都不像他们,他仍旧是她爱的殷朔风!
只是,当年那个年方十二,童稚温文的殷朔风已经不见了,再也找不回了,在同样雷雨交加的那日,纯真的殷朔风已在那场家变之中……死了。
阴郁的眼,望着天际不住闪烁的电光,以及滂沱的大雨,依稀间,他仿佛可以听到尖叫,哭号、求饶和得意大笑之声;鼻间所闻亦不再是芳馨的发香,而是浓浓的血腥味。
第二章
漫漫春光,偌大的花园里百花争相绽放。彩蝶翩翩,耳畔不时可以听见孩童嬉戏传来的笑闹声。 在四季亭里坐着两名美丽的少妇,她们两人皆是嘴角含笑看着在园子里不停跑跳穿梭的孩子们。
“凤姊姊,你瞧,他们这三个孩子的感情真好。”云夫人很是满意地看着殷家两个男孩。他俩对自己的女儿疼爱有加,凡是有好吃的、好玩的,莫不以似水为优先。
“可不是,光这么瞧,便可知道朔风长大了,一定是疼似水疼到骨子里。”凤娘对儿子的表现也是很满意。
瞧,朔风正采了朵含苞带放的花儿给似水玩呢!而昊风那孩子则是在一旁扬唇傻笑学着朔风也摘了朵小红花给似水。 “那样最好,等似水嫁给朔风后,我同我家相公啥也不用担心。”云夫人看准了似水将来嫁进殷府不会受到半点委屈,呵!当初这门亲事谈得好哪!待回府后,她得好好夸夸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