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类的通病,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而他,就那么悲哀成了她的一种挑战。
「放弃吧,香织,我们并不适合。」他叹了口气,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语重心长地规劝她。
「不要。」得不到他,她誓不干休。
「那妳最好有心理准备,当我成亲那天,给我祝福。」为了教她断念,他已不惜正面挑衅。
「那有什么问题。」她笑得信心满满,彷佛认定了她绝对会是婚礼上的新娘。
于写意头更痛了。
「妳自便吧,还有一堆帐等着我看呢!」
这回,她没有任何异议,撩了撩发丝,风情万种地离去。
古人说得好,最难消受美人恩,果真是分毫不差啊!
瞥见桌上的茶水,他顺手端起,啜饮了一口,发现是出乎意料的甘冽香甜。
这茶要是香织冲的,他于写意的头任人剁了当肥料。
香织是标准的千金大小姐,一双玉手拿过最重的东西是饭碗;一个连鸡和鸭、葱和蒜都分不清的人,你还能指望她什么?
原本只是负气说说,不过如今一想,香织要真不择手段地请出祖母,他还真只剩逃婚一途呢!
不过那实在太丢脸了,想他堂堂一介男子汉,竟让女人给逼得落荒而逃,不被凤千袭那家伙笑到体无完肤才怪。
愈想愈心烦,他推开门,决定出去透透气。
*****
他一路挑着最幽静的小径走,时序逐渐入冬,阵阵冷风吹拂,带来一道又一道的寒意。
他悄悄催动内力,抵挡寒风的侵袭。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气血的运行不太顺畅。
渐渐地,体内隐约燃起一股燥热,初始,他只当是内劲催发关系,可是慢慢地,那样的热,在四肢百骸之间窜烧开来,烧得胸口窒闷,疼痛不已。
在这寒冷天候里,他浑身却诡异地透着不寻常的高热,一层薄汗由额际沁出。那样的热度极不寻常,像是亿万根细针往身体里头刺,那是......中毒的征兆!
很显然的,有人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但,是谁?到底是谁?
今天他见过的人不多,一定找得出来的。于写意,你争气点儿,别死得不明不白,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啊!
他闭了下眼,心中吶喊着。
可是──不行!他再也无法思考了,火焰般的烧灼感,令他每一寸肌肤都带着难耐的剧痛,几乎烧融了骨血......
这......这是什么鬼死法?他的死状不会太难看吧?
想喊人,干哑的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想移动步伐,却挤不出一丝丝力气来......难道他注定要死在这里?
还真让楚泱给说中了,他决定自己要是能逃过这一劫,他要送块铁口直断的牌匾过去。
他苦中作乐地想着,痛到了极致,感觉也麻痹了,一阵天旋地转朝他兜头罩下,将他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浮沉......
*****
「可恶!缺鼻子少眼睛、小头锐面、尖嘴猴腮、爹爹不亲姥姥不疼的老母鸡!活该没老公疼,被丢到深闺去当怨妇!我诅咒妳一身肥油比猪多,智商比猪低!害我都不敢走在妳后面,怕的就是一个不小心,踩到沿路滴下的油脂,跌疼了我美美的尊臀嘛!别说我没警告妳,再不节食,总有一天妳会胖得卡在门边进不去......」一路走来,已骂了三千四百九十五字的血泪箴言,却还是消不掉一腔的不满。
拖着重得可以压死一头牛的待洗衣物,随君欢忍不住再一次感叹自己的歹命。
呜呜呜,她为什么要这么可怜,做牛做马的任人操劳啊?
「混蛋老母鸡!」她忍不住又咒骂出声,正好凑成三千五百字的整数。
反正是别人的孩子死不完,她也看破了,真要由孙大娘身上榨出少之又少的良心,那还不如挤猪油容易些。
认命的拖着一大篮衣物,她连吃奶的力气都挖了出来,仿效乌龟爬行,一步一喘气,喘气一咒骂。
拖啊拖的,脚跟不期然地碰着不知名的障碍物,身子一时无法平衡,往后栽了下去,于是乎,「不明物体」成了她的肉垫。
「唔!要死了!这什么鬼东西啊──」她摔得头昏眼花,疑惑的玉手很有求知精神地一路往上摸索。
咦?胸膛。
咦咦?脖子。
咦咦咦?脸蛋。
再然后呢?不经大脑的往上摸了去。优雅的薄唇、直挺的鼻梁、剑眉斜飞入鬓......哇咧!还是漂亮到让人手软的美男子哩,比起少爷来......咦?少爷?
她这才如梦初醒地瞪大眼。
真的是少爷!
这一惊吓,差点连心跳都停了。
少爷......怎么会......他......他该不会......
憋着气,她紧张兮兮地探他鼻息──
呼!还有气。
那接下来──
「啊!救命啊,快来人啊,少爷昏倒啦,快来个人帮帮忙啊──」她后知后觉,扯开嗓门大叫出声。
一瞬间,整座宁静规律的府邸乱了起来,为往后于府高潮迭起的情势发展揭开序幕──
*****
雅致的寝室中挤满了人,老太君、夫人、大小姐全围在床边,太多人忙进忙出,看得随君欢头都昏了。
老实说,一直到现在,她都还不怎么搞得清楚状况,明明──她不是要去洗衣服的吗?怎么胡里胡涂的,就搅进这一团混乱中了?
「拧条干毛巾来。」
「哦!」她愣愣地听命行事。
君楚泱正在为少爷扎针,只见少爷吐了口黑血,收针时,末端都是黑的。
她依着本能动作,连忙拭去他唇角的污渍。
一等君楚泱退离床边,所有人全不约而同、亦步亦驱地跟上。
「怎么样?」
「写意不要紧吧?」询问声此起彼落。
君楚泱微一抬手。「老太君莫慌,写意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君松了口气,口中喃喃念着谢天谢地之类的话。
「但是──」
一句但是,又教众人的心提了半天高。
「有什么问题吗?楚泱,你直说无妨。」于绣娘力持镇定地问道。
「我虽已大致逼出毒性,可因为发现得太晚,以致毒性侵入筋髓,有些余毒仍残留在体内,一时无法化解。」
「那怎么办?大哥会不会死啊?」姚香织口没遮拦地脱口而出。
「香织!」这话活似在触霉头,一点也不懂得忌讳。
「没法子解吗?」
君楚泱摇了下头,又续道:「不是没办法,只是药性太强,唯恐伤身,绝对是百害无一利的。」
「我不管,你非医好我大哥不可,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口气恁地蛮横,像人家活该欠了她似的。
君楚泱笑了笑,好脾气地不与她计较。「这事是急不得的,等会儿我开张药方,半补身、半祛毒,长期服用,慢慢地把毒给解掉,只不过,在毒性完全化解之前,可能会有些──后遗症。」
众人一听说无生命之虞,全放心了下来,也没去深思「后遗症」的问题。
「那就偏劳你了,楚泱。」
所有人全悬挂在于写意的病情上,倒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为何会中毒?
「哪儿话,老太君言重了。」温和的眸子扫了眼全场,最后定在床前正细心为于写意拭汗的随君欢身上。
要命,这少爷还真是俊得没话说,好好一个青年才俊,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未免可惜了。
像是感应到她的惊叹,静止的眼睫缓缓眨动,然后,一双深亮的眸子,对上了她清灵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