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武川惊异地瞪他。「不将我送官严办,不怕我日后再对你下手?」
「若真如此,我也认了。」他终究还是做不出那股狠劲,没法子赶尽杀绝,就当过往恩义与仇怨,都在今晚一笔勾销,这已是他最大的仁慈与宽厚了。
丁武川张口欲言,最后还是咽了回去,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无声离去。
于写意,他有相当的胆识与胸襟,这才是当家主子该有的气度,而这点,却是他永远及不上的。
这一瞬间,他看清了自己失败的原由,败得──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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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事情摆平了,老婆也跑了,你满意了?」凤千袭凉凉地道,很有幸灾乐祸的嫌疑。
「满意呀,怎么不满意?」于写意勾唇一笑,悠闲地品茗。嗯,好茶。
有没有搞错?他还真的一点都不紧张耶!
「楚泱,你说他会不会早就嫌弃他老婆,才会借题发挥,利用这个机会气跑老婆好纳新妾?」
被点到名的君楚泱温声一笑。「不。」
「别猜了,以你的智商,猜到明年也猜不出来。」于写意摇头叹息,像是对好友的愚蠢感到悲伤。
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什么又叫谑人者,人恒谑之?这风水转得还真快。
「是,阁下智商高,那你老婆呢?」凤千袭没好气地道。
「处理事情要用这里。」他指了指脑袋,似在教导三岁弱智儿。「快则三天,慢则七日,你会看到我可爱的老婆。」
「楚泱,你信吗?」不否认,于写意的聪明才智是有口皆碑的,所以老天才会看不过去,让他过过几个月的白痴生涯,可──三天?会不会离谱了点?当全京城只有米粒般大小吗?
君楚泱淡笑,不予置评。
「要不要赌?」于写意凉凉地丢下战帖。
「赌就赌!楚泱,你呢?」
君楚泱慢条斯理,浅浅地道:「千袭,你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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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呀,京城里头可真是热闹滚滚,流言趣事总在茶余饭后谈起,一箩筐又一箩筐的,高潮迭起,说都说不完呢!
而近来,最广受众人讨论的,莫过于于府风波。
听说啊听说,风雅俊秀、才智出众的于府少爷,前一阵子变成了白痴呢!还娶了个秀致可人的小丫鬟为妻,真是不可思议。
又听说啊,他恢复了之后,嫌弃了他那不论才貌、家世都匹配不上他的妻子,将人给离弃了。
再听说啊,他近来又遭人谋害,如今正生命垂危,只吊着一口气等着进棺材呢!
唉呀,传言多得听都听不完啦,不过,倒有个一致的结论:这于写意呀,就是因为离弃了患难与共的结发妻,终得负情忘义的报应啦,活该没人为他送终......
听到这里,随君欢已经快疯掉了!
「啪」地一声,她重重甩下筷子,要不是怕动了胎气,她还想掀桌子。
「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
客栈内闹哄哄的人声乍停。
「我叫你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她脾气很不好哦,连老公都敢扁了,千万不要考验她的耐性!
「我......我说......于、于写意......伤重,快死了......活该没人送、送、送......」严重抖音,最后一个「终」字,中止在她拍桌一喝中。
「多、谢!」
有人以咬牙切齿兼拆房子的魄力在道谢的吗?别怀疑,就是她。
「不、不用客气......」
还有模有样的回礼?不知死活!
「我当然不会客气,我相公要有个万一,我撕了你们这些爱诅咒人的烂嘴!」说完,心急如焚地往外冲。
她家相公?谁呀?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一头雾水。这大肚婆不在家安安分分的等着生孩子,满街乱跑做什么?她那个得四处找老婆的相公真可怜。
「哦,对了,我家相公并没有离弃我,是我自己要走的,他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以后要再让我听到有谁说我相公一句不是,咱们走着瞧!」丢下最后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人了。
她、她家相公?离弃?还自己走的?
想起他们刚才讨论的话题。那、那她不就是......
所有人面面相觎,全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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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命危!
她所有的思绪,全让这道消息给填满,心慌得再也无法思考其它。
她要回去看他!不论是死是活,她都要守在他身边,其它的,她再也管不得了。
一路行色匆匆地赶回于家,她来不及喘口气,抬手用力拍门,拍到让人以为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少、少夫人?」开门的仆人被撞开一步,傻了眼地看着她挺了个大肚子,横冲直撞地奔了进去,一面替她捏冷汗,好怕肚子里的小小少主人会这样被她给撞掉。
写意、写意、写意......
她满脑子只有这个名字,脚下未停地进了房门,才虚软地跪倒在床边。
他──还好吗?
一定是丁武川搞的鬼。这个笨蛋,她一再的提醒他,要他提防丁武川,他为什么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呢?
想起两人当初的戏言──她说,他死了她都不会为他守寡!
真的被她给诅咒到了吗?那只是随口说说的戏言,并不是真的啊!
她好后悔!当初为何要离开他,她应该坚决陪在他身边的,那么他现在也许就不会......
伸出微颤的手探他鼻息,感受到轻浅的呼吸,再抚上他脸庞,感受到实质的肤触与温度,这才吁下好长一口气,一阵酸热却涌上眼眶。
好想、好想他。习惯了他的陪伴;习惯时时见着他飞扬的神采、温雅的身形;习惯床畔有他的温暖....这些日子没见着他,她椎心地思念着,每夜每夜,临睡之前,总要将他的形影在心头描绘一遍,方能入梦。
「写意──」酸楚地颤声一唤,豆大的泪珠来不及阻止,跌落他脸庞。「都是我不好,你不能有事啊,你都还没迎接我们的小宝宝出世呢!你每天晚上那么努力地缠着我放小娃娃,不就是为了要看看他、抱抱他吗?写意......」
现在才惊觉,她说得太潇洒,想得太天真,其实她根本就不能没有他,少了他,身心好清冷空寂。
只要他好起来,她再也不走了,她要永远陪着他,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伤心泪雨,无止无尽的滚落,滴上于写意沉静的眼皮,惊扰似地微微眨动,映上了她眼底的蒙眬。
「写、写意──」她惊喜地低唤,颤不成声。
于写意面无表情。「难得妳还记得有我这个人,怎么,来送终吗?」
「别胡说!」他不在乎,她却听得惊悸,连忙掩住他的唇。
于写意扯开她的手,眼底有着怨怒。「妳还会在乎吗?当妳绝情的弃我而去,扬言会找到另一个更疼妳的男人时,妳还在乎我的死活吗?那个时候,妳就没顾虑到,这会伤我多重?休夫!好妳个随君欢!」
「不!」她讶喊。「是──是你自己要娶香织了,那我还留下来做什么?自取其辱吗?」她只是想为自己留下最后的尊严,并没想过会伤到他,他不是──也已经不在乎她了吗?那又──怎会有伤?
「所以妳就很大方的把我让人?当我破铜烂铁还是残渣剩菜?妳的丈夫就这么廉价,这么不值得妳珍惜?」愈解释,他反而愈不爽。「妳给我听清楚,我已经把香织给嫁了,而且是嫁到天边去,让她再也无法影响到我们,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为了谁啊?妳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