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画面,穿过遥远时空,一幕幕掠过脑海。
他骗人!他说永远不会让她像天空一样悲伤的,可是她现在好悲伤、好悲伤,比天空更悲伤,但是他人呢?承诺要呵疼她一辈子的人去哪里了?
她努力地找着、等着,却只换来失落的空虚,难道,他真的忘了吗?
恍恍惚惚,她茫然走着,总有些什么,能够证明她的爱情、证明他曾真实停留在她的生命中、证明他曾真真确确地怜过她、爱过她……
等她停住步伐,眼前的景物,揪紧了她的胸口。
是呵,就是这里!在这个公车站牌下,两颗年轻的心,曾经密密相依过,天真地以为,可以就这样牵着彼此的手到天涯的尽头……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失神地撑着伞,站在雨中,任时间随着雨水流逝——
远远的,一班公车驶来,在她面前停下,门开了,她却只是愣愣地看着。
司机等得不耐烦,扬声问:“啊你有要坐呒啦?”
是这班公车吧?埋藏了太多地与她的回忆。
公车内,隐约传出凄柔忧伤的歌声——
我停下来呆望着公车站牌而拥挤的回忆抛锚地停靠在脑海多少次牵着手等待想搭真爱去未来最后真爱没来乌云飘来你跑开我还在……
连这不知名的女歌手都在为她感伤吗?揪紧的心,好疼、好疼——
是啊,他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她,还在原地痴痴等候。
我一个人撑一把雨伞世界昏暗伞下很宽却挡不了雨冷风寒曾两个人撑一把雨伞眼神交换雨湿了肩却都笑得很温暖……
回忆太过沉重,压在胸口,无法喘息。
以往,身边有他,再冷的天、再大的雨,都有他缜密的怀抱呵怜,他明明曾那么温柔地爱过她,怎会转眼间便成虚幻?
擎,你在哪里?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
一起过生日的愉快爱到末日的告白幸福过站不停雨中掠过把水花溅起来我一个人撑一把雨伞走到夜半寂寞打在思念的伞让我心烦想两个人撑一把雨伞用心做伴一说了爱到老不改有多难……
够了、够了!能不能不要再唱了?她不想再听了!
双膝一弯,撑不住的身子跌跪在雨地中。
一旦说了爱,要到老不改,真有那么难吗?
擎,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哀哀切切,她无声悲泣。伞下的世界,没有天空的悲伤,却有她的,一颗又一颗,她已经分不清是天空的眼泪还是她的,酸酸涩涩的,尝进嘴里,好苦——
“小姐、小姐!”喊了几声,等不到回应,司机轻啐了声,“肖仔!呒要坐搁在那憨憨啊等!”
关上了门的公车,再一次驶离,溅起浅浅水花,她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抵靠着站牌,任情绪崩溃……
擎,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不要不管我,我不怕苦,不怕痛,就怕没有你,天涯海角,我都只想跟着你啊!
好疼!她捂住胸口,无法呼吸,昏昏濛濛的视线中,仿佛又再一次见着那道熟悉的形影——
宋擎无法形容,在见着那一幕时,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
蜷缩在站牌之下的她,哭得凄勒惨切,他几乎要承受不住那样的锥心冲击,震撼的眸子,将她大腹便便的模样尽纳其中,刺痛的泪雾朦胧了视野。
他一步步走近她,蹲下身子,低哑而颤抖地逸出声音:“心、心语——”
终究,还是让她等到他了。
露出欣慰的笑,无边黑暗朝她袭来,松懈下来的身子,虚软地跌入他怀中,失去了知觉。
第十章
当淋得一身湿的两人出现在尹伯安面前时,尹伯安诧异极了。
“小语怎么了?”他看向被宋擎抱在怀中的女儿。
宋擎没有回答,直接奔向尹心语的房间。管家趋上前想帮他的忙,也被他郁怒地斥退:“走开,我自己来!”
他紧紧地、牢牢地抱住她。这是他的妻子,他要自己照顾她!
替她换上干净的衣物,宋擎将她搂抱在怀中,温柔地拭着她的发。
他一向最爱她这一头柔亮如云的长发,激情缠绵时,柔柔地披落在他赤裸的肌肤上,缠住了他的灵魂,所以她便深情地许诺他:这一生,长发为君留。
不管如何怨他,她都还是舍不得剪掉这头缠系无数浓情的长发吗?
轻柔地将她放入床内,痴痴眷眷的眼眸,一刻都不舍得自她脸庞移开。
才多久不见,她就憔悴至此,他好恨自己,竟将她折磨成这样!
错了吗?万般爱她,是错了吗?
是否,为她设想太多,反而成了一种错误?他的小妻子,是真的不能没有他啊!
那么他是不是该放任自己,在这有限的生命中,好好将她爱个够,然后不留遗憾地离开人世呢?
忧伤的眼,移至她腹间,热辣的泪浮在眼眶,分不清是酸楚,是甜蜜,还是哀伤。
他不仅是个失败的丈夫,还是个失职的父亲!他甚至不确定是否能等到他的孩子出世!
试问这世上,有哪个当爸爸的,连想抱抱自己的孩子、亲亲他的孩子,对他的小宝贝说声他好爱他,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求?
在这种情况下,他怎走得开身?他怎抛得下他们母子?
正当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意念有所动摇时,一阵天旋地转的痛楚迎面袭来,他跌跪在地面上,宛如绝望的宣告。
“宋擎,你还好吧?”甫进门的尹伯安,赶紧上前扶住他,“头又痛了是不是?你的止痛药呢。”
痛?呵,最痛的是心,但止得住吗?要怎样才能停止这撕心裂肺的痛苦呢?
这适时而来的痛楚,像是在残忍地提醒他,他已经没有资格守护她了,再也没有了——
“呵、呵呵——”他哀怆凄绝地扬声大笑,笑自己的痴心妄想,笑命运的残酷拨弄,笑他无能为力的懦弱!
挥开尹伯安关怀的手,他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像是负伤野兽的凄厉悲鸣,听得尹伯安莫名鼻酸。
就是知道会有这种情形,小语怀孕的事,他始终没办法对宋擎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这对宋擎而言,只会是更残忍的打击,他真的不忍心在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补上一刀。
没想到,他最终还是知道了。
该来的,还是逃不掉啊!
☆ ☆ ☆
尹心语醒来后,第一个反应,便是激动地冲下床满屋子寻找宋擎。
但是当所有的渴望全都落空后,她反而格外沉默,不哭不闹,失魂落魄地将自己关入房内。
她知道,他若有心躲她,她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原本就已经是不言不语的她,如今更是安静,连手语都不再使用,若不是还有呼吸,她茫然空洞的神倩,实在像极了没有生命的娃娃。
什么都不去想,心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是吧?
那就抽光她所有的知觉好了,她不想笑,也不要哭;没有悲,也不再有喜,连他都不在乎她了,她还要珍惜自己做什么呢?没有意义了。
她不知道死人该是怎样,不过,现在的她,应该已经很接近了吧?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现在的她,就像个游魂一样,我有种感觉,她是存心想逼死自己!”
经过书房,虚掩的门扉传来父亲略显激昂的陈述,尹心语停住步伐。
游魂?!在说她吗?原来她这样叫游魂——
那爸爸又是在和谁讨论她?除了父亲,这世上还有谁会关心她、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