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七点要开会。」他瞎扯。望着她,淡漠的脸庞,浮现懒洋洋的笑。
「老板很凶?」
「老板很严格。」他的笑容加深,他就是老板。
「这样啊……」她难掩失望的表情,心底奢望能跟他多消磨一会儿,她对他很好奇,渴望能多了解他。可是,他要走了,他们还会见面吗?晓蓉恍惚地想——她想见面呢,想多认识他……
电梯门打开,他走出去,她还在发呆。他转身,看她还愣在电梯里,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电梯门要关上,他伸臂挡住。
他好笑道:「还不出来?作白日梦啊!」傻瓜。
她抬头,怔望住他,蓦地脸红。「那个……会议要开很久吗?嗯,如果不是很久,我可以等你……」见他挑起一眉,她慌得挥手,急道:「反正那个火锅卖到很晚,你刚才特地等我,现在换我等你嘛!等你开完会,我再带你去吃,那间真的很好吃……」他还是无动於衷,黝暗的眸子瞅着她,晓蓉顿时口乾舌燥,掉开视线,低头嘀咕。「那个……不吃你会后悔……」
「我知道了。」他扣住她手,将她从电梯里拉出来。现在她不只脸红,还心跳如擂。他大大的手掌扎实地包覆住她的手,就这么拖着她的手走出大楼。他表现得很自然,仿佛这没什么,浑不知她心底震撼,满脑子胡思乱想。
现在是怎样?为什么牵她的手?因为喜欢她吗?他现在是答应去吃火锅了?
他牵着她的手,走向路旁汽车,另一手拿出钥匙打开车子。「那里不好停车,你要帮我看车吗?」
「好啊!」晓蓉立即答应。
她声音里的高兴太明显,他微笑了。「会议可能要开到十点,甚至更晚……」
「没关系,我等你。」
※ ※ ※
他不需要人帮忙看车,也不想吃火锅,他没跟她说,七点的会议结束后,他还要跟股东应酬。
结果呢?他让她待在车里等他,他答应跟她吃火锅,他请秘书取消和股东的约会,而且,一想到那个傻女孩在他车里等着,他就无心应付烦人的会议。
桌上有蜜豆奶,有红豆面包。这是经过便利商店时,她要他停车,特地帮他买的。
「先吃点东西垫胃。」她对他说了一句,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硬是塞给他。
会议在事务所进行,长桌对面,坐着陈律师,还有一位穿白西装的青年。
「条件都写在上面,你快签字。」说话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江劲。他代表父亲江震,请谭隐之签署放弃遗产继承的文件。
江震是台湾地产界大亨,谭隐之是他的私生子。江震从不承认有谭隐之这个儿子,还千方百计想撇清关系,江家人老是担心谭隐之将来会冒出来分江家财产,届时不只官司缠讼,还败坏江家名声。谭隐之一直是江家梦魇,好像不定时炸弹,深怕他暴露身世,媒体追逐,名誉扫地。
谭隐之翻阅文件,内文载明要他自动放弃江震名下所有产业,并保证封口,对他的身世保密。
「只要你签字——」一张支票推到谭隐之面前。「这两千万就是你的,算是我们江家对你的补偿。」金额已经从最早的五百万,提升到两千万了,这都是因为谭隐之一直不肯点头的缘故。
谭隐之将支票摺好,收进外套口袋。「跟老头谢一声。」他拿出钢笔,签字。
「肯签了?」江劲一脸轻蔑。「说来说去,都是钱的问题。」低级!
「是啊。」谭隐之微笑,合上声明书,推回去。
江劲伸手拿,谭隐之忽按住,瞅着江劲。
「放手!」江劲用力一拉,一拿到赶紧翻开——嗄?!江劲刷地脸色铁青。这谭隐之名是签了,但他嚣张地将名字签在条款上边,大大三个字毁了契约。可恶!江劲拍桌怒斥。「你什么意思?耍我们?」
看着震怒的江劲,谭隐之微笑,慢条斯理地摘下饮料瓶上的吸管,插入包装,吸了一口苏晓蓉买的蜜豆奶,真甜。
江劲火大地质问:「你说啊!什么意思?你到底想怎样?」可恶!谭隐之傲慢的态度彻底地激怒了他。
谭隐之搁下蜜豆奶,头也没抬地说:「我说过,老头的财产我不要。更不屑让人知道我是他儿子,对了——」他抬头望住江劲,冷冷地一笑。「过几天,老头会收到律师信,我也拟了声明书,请他签字封口,我真怕他到处跟人说我是他儿子,我生意做得这么好,怕你们沾光——」
「狗屎!」
「至於这两千万,听说这几年他身体差,留着让他买药吃吧。」谭隐之将支票取出掷到地上,起身拎公事包走出门口。
「谭隐之!」江劲咆哮。
一走出会议室,隐之敛去笑容,他走进电梯,门关上,电梯下降,他望着闪烁的灯号,十五、十四、十三……心也直往下沈。
谭隐之望住镜里的自己,好一张冷漠的脸。为了争口气,他很早就进商场打拚,长期跟生意人打交道,随时都在算计利益得失,每个决策动辄数百万交易。
他努力不懈,终於成功了,靠房地产起家的江震,这几年也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他的「信毅」跟江家旗下的卖屋机构齐名。
他成功了,可是,他又开始惧怕失败。爬上高楼,就想登天,万一稍一退步,就有一群人等着踩上来。成功的滋味,竟然是苦的?!
谭隐之鲜少休假,压力大,长期失眠,为了工作方便,他住遍国内外各大饭店。一般人购屋是想要有个家吧,但谭隐之却一直迟迟没有购屋,他觉得孤身一人,何必?!住哪都一样。
电梯门打开,谭隐之走出大楼,天空黝暗,长街霓虹闪耀。走至路旁汽车,车内小灯吐露橘色光晕,停在驾驶座旁的车窗玻璃前,他左手扶着车顶,隔着玻璃俯望在车里等到睡着的苏晓蓉。
车顶小灯照在她身上,谭隐之温柔了目光。
苏晓蓉侧倚着车门,头靠在窗边,左手瘫在腰旁,右手搁脑后,见她睡得像团粉泥,他微笑了。
他一时也不急着喊她开门,注意到她左脚的鞋掉了,白的脚丫踏着黑色车毡。那雪白小巧的裸足,害他呼吸一窒,胸腔发烫。
熟睡的苏晓蓉,小小软软的蜷在座椅上,他突然想将她揽入怀里亲吻,於是他眸光炽热地注视那丰满红润的嘴唇,想像着要如何品尝它,想像它的甜美柔软……该死,他发觉自己身体有了反应,立刻收敛心神,可是他移不开视线。就这么看着她躺在他的车里酣睡,他竟然会为这简单的画面而感动,为此热血沸腾,还兴起强烈想保护她的冲动……
他一向是懒於付出的啊,他自问:「谭隐之啊谭隐之,你怎么了?该不会真爱上她吧?」
他伸手,手掌摸住车门,想敲车门,想喊醒她,可是看她睡得沈,想到她忙了一下午,他便收手。唉,没心眼的家伙!在别人车里,还睡得东倒西歪。
谭隐之静静望她,他身后马路喧哗,无数车辆驰过,车灯与光影在四周变化流动,而他为个酣睡的女人定住脚步,钉住目光。
可笑、荒谬!更荒谬的是他因为舍不得唤醒她,就任她睡着耗掉他的时间。
车内,伊人翻身,找个更舒服的姿势窝躺,不知车外有人,夜里守护,等她苏醒。
一个小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