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连篇,他只想确定她身分。「小姐贵姓?」
「喔,我姓苏,苏晓蓉。」
就是她!隐之沈声道:「我很挑剔,想多看几间——」挖角!他要挖角!他要给她考试,只要她真行,他就有绝对的把握用钱「打」到她来信毅。
晓蓉笑了,怎么有人会说自己挑剔的?她轻快道:「那我每间都带你看,只要你有时间。我有这个荣幸吗?」
「好。」不废话,立刻约好时间地点,打算挂电话。「再见。」
「等一下,先生贵姓?」晓蓉咬掉笔盖,摊开记事本。
「谭。」
「七夜怪谈的谈吗?贞子那片,很恐怖咧~~」
「天方夜谭的谭,等会儿见。」要再挂电话时,又听见她叫——
「等一下,你的全名?」
让她知道了还考什么?「见面再说。」他又要挂电话,她又嚷了——
「等一下,你的电话?」
他不耐烦了。「我有你的电话。」喀!挂了。
「厚~~神秘兮兮。」晓蓉在记事本写了大大的「谭」字,电话地址栏空白。她歪着脸想,这人说话很简洁,希望不是个难缠的家伙。呼~~揉揉颈、伸伸懒腰,准备见客喽!
※ ※ ※
聪明的餐饮业者不必亲自下厨,只要懂得找名人掌厨。聪明的生意人,不必亲自拉客,只要懂得用人。所以,这个连连售出业界滞销屋的苏晓蓉,他谭某人定要会一会。终于,打照面的时候到了——
※ ※ ※
台北市区,烈日当空,谭隐之浓眉紧蹙,眼眸结着厚厚冰霜。奔驰车里有音乐,有冷气,皮椅舒适,可他脾气越来越暴躁。他正以龟速,跟住前头小绵羊机车,在拥挤的台北用这种速度骑车,真他妈的有够「机车」!
她骑车很慢,慢到他想干脆把她辗过去。她的安全帽很可笑,上面印有皮卡丘,皮卡丘对着他好似在笑他。她乱翘的头发在帽檐底下乱飞,军用包包压斜她的右肩膀,她的臀部很翘……等等!他连忙甩掉不该有的绮想。
骑着骑着,晓蓉忽然回头,注意他有没有跟上,发现他跟着,她笑,眨眨眼——
「小心!」他吼。
叽——顿时煞车声咒骂声齐飞,一辆卡车差点A到她,她吓一跳,骑得更慢了,时速从五十降到三十。
很好!隐之脸色铁青,血压骤升,双手握紧方向盘,紧得像是要将方向盘捏碎。因为她的缘故,他不得不跟着减速,因此后边喇叭声不断。他在心里咆哮,技术烂就不要一直回头!骑那么慢他会跟丢才有鬼!
尽管她慢慢骑,但沿路惊险画面可没少过,终于到达目的地,谭隐之觉得心力交瘁,像一下子老了三年。这小妮子能安然无事,算她好运!
「就这里。」停好机车,摘下安全帽,晓蓉朝他挥挥手。「到了、到了!」她笑嘻嘻地抹去额上汗滴。
阳光灿烂,她的笑容甜美,他为此目眩神迷,火气顿时消散。
好吧,他目光一凛。他承认她确有过人之处,但只因为笑起来可爱就卖得出房子?哼!他可不信有人光凭卖笑就能卖得这样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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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测试她的能力,一进屋谭隐之极尽挑剔之能事。
他们先去看阳台。「房子格局不正。」谭隐之面臭臭,下颚紧绷,不茍言笑。
「对啊,确实不方正。」她赞同。
他凛容。等等,她不是应该说服他吗?
晓蓉望着他热络地笑。「因为是边间嘛,迁就土地的关系,就变成这样了。」她踢踢缺了一角的阳台。「但是风景很漂亮啊,不过——」她比手划脚生动道。「缺点是晚上不关窗,会有这么大的蛾飞进来——」她比给他看。「上次还以为飞来蝙蝠,把我吓得——哈哈哈……」话没说完,她已笑得抱肚。「我啊啊啊的,三哩外都听到我尖叫,哈……」她笑得扶住栏杆双肩剧震。
有、这、么、好、笑、吗?谭隐之露出不耐的表情,但她还白目地笑足一分钟。
离开阳台,他们去看厨房。
他挑剔地说:「厨房太小。」只能站四个人吧?
「什么太小?」她瞠目。「是——非、常、小!」她跟他开玩笑。「上次带客人来,我还故意说,『来来来,来看小人国用的厨房!』哇哈哈哈哈……」晓蓉又笑得弯腰抱肚,又是双肩剧震。
谭隐之眉头皱得更深,望着她眼色轻蔑。不及格!亏他还想挖角!她不懂得掩饰房屋缺点,还忙着自曝其短,还笑咧。
见她还是大咧咧地笑,他的眼色益发冷了。扣三十分,再笑?再多扣十分!很好,快不及格了。
苏晓蓉笑嘻嘻地带他去主卧房,卧房够大,但是墙壁嵌着「阿妈时代」的衣橱,俗得很有力。
谭隐之继续嫌弃。「窗户太小了,真烂。」他决定再考她一次,给她机会,她现在可是在及格边缘了。
「确实很小。」她走过去拉开窗户。「真可惜,要是大点儿就好了,小就算了,偏偏还安在角落,不知道当初设计师在想什么,笨死了!哪有人卧房窗户开在墙角的?」
谭隐之青筋暴露,眼角抽搐,想立即转身拂袖而去。跟这种白痴看房子,浪费时间。他只是嫌窗户小,她索性强调位置差,把缺点搞大!她真是那连连售出滞销屋的苏晓蓉吗?
她对他招招手。「你过来看看。」谭隐之走过去,顺着她指向窗外的方向看去。「楼下种好多桂花,很香吧?」
谭隐之俯瞰楼底桂花迎风摇曳,花香冲淡炎热暑气。迎风飘来的,不只花香,他还闻到她头发的香味,一种甜甜的气味。不禁转头看她,那一头浓密的鬈发迎风乱翘,他有股冲动想帮她按平。蓦地收紧手心,阻止这不寻常的冲动。
她眺望窗外。「虽然窗户安错地方,但这些桂树值得加五十分吧?」
「五十分?」
「是啊!」她张臂,深吸口气。「到处空气污染,假如我的房间也能一开窗就闻到花香,哇,我的肺会幸福得承受不起!」
他忍不住微笑了,因为她说的「幸福得承受不起」。
参观完,锁门时她问:「喜欢吗?」
「不喜欢。」尤其是不喜欢她的表现,烂烂烂。
她耸肩,钥匙抛入包包中。「没关系,我们看下一间。」
下一间一样烂,铁门生锈,阳台漏水,窗户纱门破裂,浴室小得像给儿童用的,地板烂得像龟壳,谭隐之一进屋就皱眉。
「就算买下来,光修缮就要花一百万。」
「一百万?!」晓蓉震惊,瞪住他。「你不知道有专门卖修缮材料的店吗?特力屋啊!」她指着纱门。「这拆下来买新的纱网换上就好,不到一千块。」
「你会换?」
「当然。」她敲敲门框。「我过几天来把它换一换。」卖相会更好。
「这门不能用了。」他下巴指了指倾斜的木门。
晓蓉点点头。「这简单,量好尺寸,过几天我来修理。」
「你会修?」他再一次震惊。
她瞠目道:「当然,你不知道特力屋有专人教修门的吗?」
不信她这么神,谭隐之走向阳台,指着顶上漏水的墙壁。「这没救了,非要找人来整修。」
「对,但是——」
她还有「但是」。
「但是怎样?」她总不会连抓漏工程都会吧?
「顶楼的房子,难免会漏水,但是有一种胶是补漏的。」
「是吗?」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在跟个男生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