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瑷抓了雨伞奔出去。「别捡了,快进来,剩下的不要了……」苏瑷撑开伞,拉她走。可晓蓉蹲着,怀里抱满高丽菜。
「叫你别捡了,快进来,身体都湿了!」
晓蓉却还是没起来,她动也不动,像傻了一样。
苏瑷咆哮:「喂,愣着干么?还不起来?」
晓蓉愣在地上,散落的高丽菜旁有张被踩烂的报纸。雨水模糊了字迹,但文字旁的相片里,是她深爱的男人谭隐之。新闻报导的标题上,写着他跟上海地产大亨合组公司的消息,而让晓蓉骇住的是,另一行标题竟提及他与王刚的女儿月底结婚,在上海酒店宴客……
苏瑷用力拉女儿起来。「快进来,地上那些不要了。」
「喔。」晓蓉回神,跟着苏瑷进去,帮忙着打包蔬菜,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她不清楚,只是麻木地重复打包蔬果的动作。
蔬果都装好了,晓蓉移到冰库前,她打开冰库,但苏瑷挡住女儿。
「我来就行了,你衣服都湿了,小心别感冒了。」苏瑷将一箱箱篮子拖入冰库里。
晓蓉看妈妈一个人拖得很吃力,还是跑进冰库帮忙。往常这个冰库总是冻得她直叫冷,这次不,这次她满心只想着方才看见的消息。
是真的吗?他要去上海结婚?报纸上那个男人,跟她认识的是同一人吗?怎么可能?
苏瑷弄完了,在冰库门口嚷:「你发什么呆?还不出来?」她瞪着站在冰雾里发呆的女儿,打刚才起她就怪怪的喔?
晓蓉转身,怔怔望着母亲。「妈,我想去找隐之。」她表情呆滞,声音空洞。
苏瑷吼:「你先出来!」不冷啊,真是的。
将冰库大门锁起,苏瑷解下围裙,笑嘻嘻地提议道:「不如你找他过来,我们吃火锅庆祝,怎么样?」她看女儿傻傻望着外边。「晓蓉?晓蓉!」
「嗄?」晓蓉恍惚地转过脸来,眼色不定,像对不准焦距。
「你看起来怪怪的,身体不舒服吗?」苏瑷担心了。
一看见母亲担心的眼色,晓蓉赶紧露出笑容。「哦,没有啦,人家晚上想跟隐之庆祝嘛,你不要当电灯泡啦!」
「臭丫头!」她捏捏女儿脸颊。「瞧你讲得,有男朋友就不要妈妈啦?」
晓蓉笑着跟妈咪的同事们道再见,走出市场,穿上雨衣,戴上安全帽,骑车走了。
她先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一份刚刚瞧见的报纸,在商店的一隅翻阅起来,她抽掉一张又一张,心跳得狂,忽然呼吸一窒。
她看见了!颤抖着看完报导,她唰地合上报纸,抬头,玻璃橱窗外,大雨打着马路,窗面,倒映出她的脸。她看见自己苍白的脸色,那空洞的眼神好像是在梦游。
蓦地她揪紧报纸,是,一定是她在梦游,这只是噩梦。
可是……可是骤雨喧哗,一旁的电锅嗞嗞响,不,不是梦。后边大门时开时关,清脆的电铃声也在告诉她——这不是梦!
晓蓉站了很久,忽地冲出店门,骑车离开。
第九章
江劲跑到「信毅房屋」办公大楼找谭隐之。
「你什么意思?!」江劲将报纸摔在桌上,怒瞪着谭隐之。「明知道我们要跟王刚合作,就故意搅局?你很行嘛,搭上他女儿?哼!敢情你们现在是一家亲喽?」他表情不屑。
谭隐之拾起报纸。「怪只怪你们手腕不够。」
江劲缓了口气道:「为了这次合并,我们投下大笔资金,爸要我来跟你说,你讲个价,他都给。不要跟我们抢合并。」
谭隐之冷笑。「不可能。」新闻提前曝光了,她……没有读财经报纸的习惯吧?
江劲跟他谈条件。「不过是为了想气我们嘛,犯不着做到死绝,给大家留点路。或者我们一起合作,怎样?条件可以再谈。」
「怎么?」谭隐之斜睨江劲,看他急得满头汗。「看来,你们乱了阵脚,老家伙慌了吧?」
「爸一看到消息,病倒了。我们为这个合并案,努力了两年,你不能全部抢走!」江劲一脸颓丧。
「他病了?怎么,他没气死,只是病了?」谭隐之说得冷酷。
「听见自己父亲病了,你很高兴吗?!」无情的家伙!
谭隐之还是笑。「要不要我帮他安排病房?」
江劲咬牙道:「我知道你很他,但他已经老了,你何苦这样打击他?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请你离开。」谭隐之下逐客令。
「你非要搞得大家难看?」
「我再说一次——」谭隐之冷道。「请你离开。」离开他的地方,滚得远远的!
谭隐之住的饭店套房外,苏晓蓉等了两个多小时。
她背靠着门,站得腿酸脚麻,饭店的空调害她冷得直颤,她的眼神投注在地,红地毯上是她落寞的影子。她快发狂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她急着要问清楚。
起先她疯狂地打他手机,却都没有回应。他在哪?想去他公司,又怕这一走他刚好回来。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安抚她——
他不会这样对你!你要有信心!他爱你啊!
后来,她实在站不住了,滑坐地毯,双手抱膝坐着。
隐之……她将脸埋进膝里,疲乏地吁口气,她在心底呐喊:「快回来,回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快回来……」
原来等待会让人如此胆战心惊。从急着找他到冷静下来等他,从冷得打颤,变成热得冒汗,她心慌慌不知怎么办才好,头开始剧烈抽痛,眼又酸又涩,焦虑得像似有把火在体内焚烧。她头昏目眩,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她觉得很难受,她……好像病了,可她不肯走,决心要等到他。
晓蓉瞪着自己寂寞的影子,异常无助。
电梯在这一楼开了,她怔住,看见谭隐之走出来。
同时,他也见到她了。他目光一暗,脸色阴郁,昏暗灯光里,晓蓉坐在门前地毯上。她面色苍白,神态狼狈,手里抓着报纸,脆弱得好像随时会晕倒。他见到她,眼中没有诧异,倒像是料到她会来。他走向她,每一步都异常沈重。
晓蓉缓缓站起。眼前,他的身影模糊,她越是想看清楚,越是瞧不清楚。她怎么突然一阵头昏目眩?她伸手覆额,心脏揪紧,觉得自己就快哭出来了。他终於来了!
一道暗影笼罩她,熟悉的嗓音好温柔地喊她。「晓蓉……」
一听见他的声音,眼泪差点掉下来。晓蓉将报纸递向他,抬头直视他,等他解释。她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唇紧紧抿着,像是害怕着将要发生的打击。
谭隐之瞥报纸一眼,拿出磁卡开门。「进来。」他的声音里有掩不去的疲惫。
一进房间,他先去拿毛巾帮她擦头发。「你没带伞吗?都湿透了。」她站着让他擦头发。
「怎么回事?」她手里还紧抓着报纸。
「为什么一直发抖?」他注意到她的异状,大手覆住她额头。「你发烧了。」他赶紧拿来浴袍,回到她面前蹲下。「把衣服换下来。」她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晓蓉怔怔地不断重复问题。他为什么不回答?
谭隐之脱掉她上衣、裤子,很温柔地帮她穿上浴袍。
过程中,她只是僵着身体,一再质问。「你要结婚?是真的吗?你告诉我?!你快说!」她几乎是用吼的了。
他帮她系紧浴袍,抓起她的手,帮她卷起过长的袖管,却始终不看她的眼睛。「你别管报纸说的。」她的手好冰,他的心好酸。他听见她颤抖的嗓音,像刀割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