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登时冷得教众人窒息。
大理王敛去笑容,硬声道:“你的意思是,连本王都配不上你?”
凤公主蛮悍的视线和他威严的目光对峙。
慕容别岳已经能嗅出凤凰发怒的征兆,他心中一紧,果然听见她拗着脾气,悍声回道:“即使是你,本宫亦不嫁!”这世上没人够格娶她!
“很好。”大理王眯起眼睛。
慕容别岳立时眸色一黯,那是大理王发怒的前兆。果然他高声而强势咆道:“把公主拿下!”
左右侍卫拥上,扭住她。
“放肆!”金凤奋力挣扎,她双眸冒火。“狗王,胆敢无礼?”
这凤公主可真娇悍!大理王哈哈大笑,她的怒气令得她更美、更动人。
他有趣地俯视她气焰嚣张的漂亮小脸蛋。冷声命令:“把凤公主给我吊在城门上,直到求本王娶她。”
“求你?”金凤扬声哈哈大笑,笑得好野。她喘着,笑着。“也不看看你几岁了,还想着娶?等着进棺材比较实际吧!”
登时众人被她狂妄不驯的话给骇着了。
大理王步下来,走到她面前。
那黝黑凶猛的视线盯在她脸上。“你是笑本王老了?”
慕容别岳按捺着想动手的冲动。他一直小心金凤的处境,心中着实为她着急。
金凤犹狂嚣。“你是老了,你看起来就是老了,凝烟都十八了。”她瞪着他,昂起漂亮固执的尖下巴。“老伯伯,你确实是老了!”
猛地,他揪住她的发,扯近她的脸,疼得她皱眉。“凤公主,我不但没老,我还很有力气,你早晚就会知道本王身子多么出乎你意料之外的“硬朗”。”
金凤甜甜一笑。“是吗?”忽然她膝盖猛地一顶,撞上他鼠蹊,痛得他抱腹咆哮。侍卫紧扭住凤公主,只听得她笑着注视那痛得快倒地的大理王。“看来不怎么硬、朗。”
“你!”他喘着气,上望这个野蛮的女人,咆哮。“还不给我拖出去!把她吊上个十天八天,看她能嘴硬到几时!”
大理王那狼狈的模样教金凤忘了害怕只是绽着嘴笑,她被侍卫扭着拖下去,但她那狂肆的笑靥,强悍而毫无惧意。
在她被拖出殿口那一刹,她似有若无地瞥了慕容别岳一眼,他们对望了一眼。
他那担忧的眸底有浅浅的责备,责备她不懂得保护自己,责备她激怒了不该激怒的人。
金凤笑着,对他挑衅地笑着,得意而胜利地笑着,对自己将受的苦满不在乎地笑着。
这赌气的倔强的强悍笑靥,像长鞭,鞭上慕容别岳负疚的心。
慕容别岳当然清楚,她就算被吊死,也断不会低头。这是曾在他怀中安憩的最最骄傲的凤凰。她一直很骄傲、很蛮悍,以至于唯一见过她哭泣脆弱模样的慕容别岳心中越是悸动,她曾经是那么赤裸的坦诚的爱他,以至于现在深深受创的她,对他笑得很狂、很狠,笑得他好心伤。
她不再柔情望他,也不再泪眼相对,她只是好胜地笑,笑看他的心痛内疚。
当然,除非他死,否则,他也断不会让她被伤了分毫。
他假意重回大理王麾下,为的就是保护她,谁都不能在他张开的羽翼下伤她分毫!
这只身陷险境的凤凰,将在他慕容别岳大鹏的长翼下,全身而退。
至少,慕容别岳是这么信心满满的以为。
※ ※ ※
黄沙漫漫,长满刺的绿色仙人掌,一簇簇地立在黄土堆里,太阳如火球往下坠至地平线,这个时候,边境城门被重重番兵包围。
麻绳钳进凤公主柔软的手腕肤内,白皙的双腕紧紧缚着麻绳,领兵将军一声喝叱,麻绳奋力一扯,将凤公主往城上吊起。
狂风吹掠,黄沙漫过她纤瘦的金色身影。她咬唇,漠视腕处疼痛,硬是被拖上了城顶,背后贴着粗糙石壁,银发任风吹得扑散狂飞。她的处境是狼狈的,然而在那么一大群剽悍的男人间,她抿着红唇恁地焰如火。
底下将帅们好言相劝。“公主,您就答应吧!”
金凤缄默,粉脸青寒,她紧紧抿着唇,不屑得很彻底。
黄沙漫漫,她遥望远处那将没入地底火红的太阳,炫目的金芒映上她绝美脸庞。火焰一般金澄澄夕照中,底下众兵的喧哗声中,她眯起美丽的眸,清楚地看见立在那群番兵后头,高耸的黄土坡上,一个男人骑在棕马上。她双眸瞬间亮起,她看着那溶在夕照中英姿伟岸的男人,她清楚认出他,认出他那独具的飞扬神采。
男人稳稳地架起弓,以一种优雅的姿势,抽出背上箭,搭上。箭梢对准她顶上的绳索。
男人势在必得的眯起利眸,那凛起的目光,一如手上的利箭,拥有无穷的力量。
隔着重重兵马,慕容别岳立在高坡上,他的视线隔着黄沙和狂风,与城门上凤公主的眼,牢牢对望。
他玉树临风在那高处,银色衣袂飘扬,他架着弓弩的姿态非常英挺,且俐落而沉稳;他的目光深深、牢牢、锐利地看进她清清亮亮的眸底。
是的,这一刹,慕容别岳深信她已发现他,发现他要救她。因为她美丽的眸在发现他架起弓箭时,微微缓缓慢慢地凝起,仿佛那锐箭的光芒已然射入她瞳底。
他对她的爱,就是背弃大理王,背弃誓言来拯救她。他深信她会明白,愿意相信他不是无情残酷的,他来救她了。
架上弓弩的慕容别岳,沉静稳定地安坐马背上,他瞄准她双腕上方麻绳,斜着英俊的脸眯起锐利的眼,扯紧弓弦,四周仿佛都岑寂了,不复存在,只剩下弦上的箭,尖,且锐。
他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失手,因为他有一颗非常非常冷静的心和眼。他最擅长的无非是使着利器,刀和箭都是他那双巧手最擅长的。
所以他屏住呼吸,冷了眸色,然后,他瞳孔一缩,对准目标,他静默一刹。
金凤也异常冷静,冷静地望住他。她知道他已经对准了目标,她屏住呼息。
然后,他在他们很有默契的静默下,他松手,这一箭就带着无穷的力量,直直地发射出去。箭射出的这刹,她美丽的眸狠狠地狠狠地猝然绽亮,她美丽的唇瓣逸出非常得意,凄艳的,笑。
那一撇笑,是慕容别岳此生见过,最最残、艳、狠、绝的笑!忽地,他背脊寒透,彻底寒透;那自信的黝黑的眸闪过一抹惊惧!
他看见,她在那冷绝的挑衅的一撇笑中,做了个非常该死的一个动作──她竟然将双腕往下一使劲,令她美丽的身子猛地往上一提!此际,他的箭对准的,不是麻绳,是她的心……
寒意在这刹攫住他,青寒了那张俊脸。这一生,慕容别岳从没有那么那么恐惧过、惊惧过、痛心过、仓皇过。
她的笑眩目,她的动作凄绝。
箭已离弦,他射出的箭非常有力,是那么的笃定而坚决再不能改变方向,而她既已做了决定就绝不反悔,所以她让箭对牢她身子直直射来。
慕容别岳狠扯了辔绳,脚往马腹奋力一踢,马腾起嘶鸣,同时他恨声咆哮──
“不──”黑眸爆出怒焰。
这决绝的一箭,毫无疑问地,在他惊惧的目光中,射入她柔软胸脯,鲜血是瞬间从她的身体喷洒出来,如一场骤下的红雨。慕容别岳惊惶得仿佛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见血,他惊惶得几乎窒息。那么多那么多的红色的血,她怎能流出那么多那么多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