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老天,心蕾在心底松了好大一口气,他没死。她用一种干枯的声音同莫慎说道:「真可惜,莫慎,你该一刀结束了他。」
莫慎听了,诧异得瞇起眼睛。「我没有听错吧?」
「你应该也听说了,他打算立柳金叶为夫人的事吧?」她冷酷地道。「他本来答应我的,结果他骗了我。这个薄幸的男人甚至迫不及待地要将我送走。我恨他!他发现没有药可以解你的毒,就把我像只狗般的踢开,我恨他!」
他没有说话,沉默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不疾不徐地道:「飞云堡里的士兵全中了软筋散,现在我的人控制了飞云堡。」
「是么?」她笑了。「显然你比他聪明多了!莫慎,你这样有能力,怪不得莫绍擎要那么忌讳你,你真是了不起。」她对他绽开温柔的笑容。
莫慎注视那一对生动的眼睛,封闭的心扉淌过一阵暖流。「妳……该不会爱上我了。」他揣测。
她的笑意加深。「我喜欢有能力的男人。」她声音又软又媚。
他趋近她,伸手抚摸她面颊,她的身子微微地颤抖。「妳怕我?」
「任何有能力的男人我都怕。」她直率地回道。「因为那代表着崇高的权力和地位。」
莫慎瞇起眼睛,严肃地问她:「妳真的恨我大哥?」
「就如同你那么恨。」她简洁回道。突然他用力将她的长发扯住,令她痛叫出声。
「好,让我看看妳有多恨他——」他将她拖往大堂,咆哮道。「妳最好别骗我!」
※ ※ ※
事情是在转瞬间爆发的——当莫绍擎用早膳时,才吃下第一口粥时,便轻易地尝到了危险的气味。他的父亲自小便训练他的味觉,每天一点一点的试毒,所以他认得这味道,但是当下他没有拆穿,他沉默地看见堡里的下人们全用了早膳。
他不可能来得及阻止事情的发生,所以他只好假装中毒,随即他便被莫慎的手下扛到了大堂,他故意虚弱地靠在柱子前,等着看莫慎打算如何。
此刻大堂外堆满了他的部下,他思量着如何靠他一人的力量拯救所有的人。他以不变应万变,但是当他看见容心蕾被拖进大堂时,他的心立刻被揪紧了!他知道容心蕾是他的一大弱点,他知道莫慎不会让他轻易地死去,可是,莫绍擎万万料想不到他接下来听见的话,会教他痛楚得彷佛被人撕裂……而这个凌迟他的刽子手竟然是容心蕾!
「莫绍擎,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她笑望着他。
为什么她没事?他瞇起眼注视她。
莫慎松开抓住她的手,然后给她一把剑,他的嘴贴近她耳畔,狡猾阴森的眼睛亢奋地凝视着莫绍擎。
「妳说妳恨他,那么亲手杀了他,我就相信妳愿意成为我的人,等我血洗飞云堡后,立刻迎娶妳。」
柳金叶听了冲出来嚷道:「莫慎,你说你要让我当堡主夫人的,怎么——」
「啰唆!」他覆住容心蕾拿剑的手,一使力将剑刺进柳金叶腹里,那柄利剑深深埋进她柔软的身体里,容心蕾倒抽一口气,睁大双眸,看见鲜血染红了剑。莫慎一脚踹开断了气的柳金叶。
「现在——」他松开手将容心蕾推向莫绍擎。「去了结他!就像刚刚那样,一剑捅进去,任那温热的血慢慢渗出,心蕾,要当我的女人,妳最好习惯血的味道。快,让我看看妳的本事,去杀了他。」
容心蕾颤抖地伸出冰冷的左手握住莫慎的手。「好,跟着我,看清楚我怎么杀了他。」她缓缓踱至他面前。
莫绍擎直直地凝视她苍白的面容,他下敢相信她会背叛他,他不信她会杀他,她爱他的不是吗?
「莫绍擎——」她举起剑尖,指着他的咽喉,她冷冷地注视他,她恨得眼眶泛红,冰冶的剑尖抵上他温热的颈,她扬眉咬牙切齿道。「现在你后悔了吗?哼……」她冷酷地笑了。「后悔你不爱我,早料到情势转变至此,也许,昨夜你该说些好听的话,譬如说你爱我。」
「我不爱妳。」他冷漠傲然地抬高下巴。「没想到妳是这么薄情的女人,我庆幸自己一点都不爱妳,妳为了莫慎而杀我,我只觉得可笑。」她是由爱生恨吗?如果是,那她真是太蠢了。
「容心蕾,你听见了,我这大哥就连要死了还是这么嘴硬。」莫慎在她身后幸灾乐祸地说。「妳还犹豫什么?」
是的,她还犹豫什么,她凝视他棕色的瞳孔,那里头倒映着她及莫慎的身影,她颤抖的右手握紧了剑把。「受死吧!」她举剑咆道。莫绍擎暗暗提气,昂脸看那柄剑高高举起,在他打算出手夺下剑时,蓦地,那剑尖逆转,剑梢从容心蕾的腋下穿过,直直刺进站在她身后的莫慎胸口。
那短短的瞬间,时间彷佛停住,莫绍擎毫不犹豫地覆住她双手,使力将剑牢牢送进莫慎体内,莫慎喷出一口鲜血,容心蕾转身握住剑柄,狠狠瞪住莫慎。「习惯血的味道?我记得了,莫慎。」他该死,这个恶魔。
莫绍擎将容心蕾扯进怀中,却在那一剎那,他们谁也料想不到,莫慎徒手握住剑,将插入他体内的断剑抽出,然后用他残存的那股气将心蕾拉了过去。
「不——」莫绍擎听见自己恐惧的咆嚷。
容心蕾惊骇地看着莫慎染血的手,牢握那断剑朝她挥落,他狂笑。「妳骗了我……我要让妳一辈子记得我莫慎!」剑尖在她右颊挥落,刺进了她的脸,深深划下一道血痕,在她的惊呼中,他已将她毁容。
她痛叫着掩住脸往后倒下,莫绍擎一掌击毙莫慎,旋即接住她坠落的身子,而他的心也随之坠入了地狱。
他将她抱进怀里,恐惧地看鲜血染满她掩住右颊的手,莫绍擎这辈子从没有这样害怕过,他拉开她的手,用自己的手覆在那恐怖丑陋的伤痕上,该死,莫慎竟残忍地在她脸上留下一道将近一寸的疤痕。他存心要毁了她。
「心蕾,心蕾……」他眼眶湿了,他浑身的血液亦为之冻结。他撕下衣袖帮她止血。
她剧烈的在他怀里颤抖,惊惧的泪珠在她眸中打转。她看得出他愤怒至极,为什么?担心她吗?他把她抱得好紧好紧,他不是不在乎她的吗?而她的脸像有把火在烧那样痛,她虚弱地注视着他,脑子忽地一阵昏眩,他的脸逐渐模糊,她的喉咙又干又痛……
「莫绍擎……你真小气。」她苦笑地埋怨。「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你就送我这么一行字?你真狠心……」
「心蕾……」他低下脸俯视她蒙眬的眼睛,然后她听见这辈子最好听的一句话。「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那是『心』字,我欲将我的心交给妳,随妳远行……我也有心的。妳走了我也伤心的,心蕾……」
她倒抽了口气,惊喜动容地闭上眼睛,泪水夺出眼眶,她心满意足地瘫进他温暖的怀中。所有的疼痛都被这句话抵消了,她的胸腔盈满的甜蜜几乎要满溢了出来,她明白了,愉悦的眼泪尽情流淌,他原是爱她的。
尾声
染满鲜血的水盆搁在案上,偌大的厢房里弥漫着药材味,房外一群下人们守着,房内重重的纱帐后,莫绍擎坐在床畔,而容心蕾枕在他宽阔的怀中。她虚弱地蹙着眉头,右半边脸颊已经用白布遮覆着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