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震点点头,轻咳了一声,眼眉间藏不住的疲态。一旁坐在雕凤椅上,柳眉细眼,貌相精明的纤瘦女子,便是同夏震一般曾名震一时的侠女,吕诗诗。她及夏震合并的日月双刀,曾经杀遍中原邪教,故地位和身份备受江湖人士敬重。
吕诗诗凝视爱子那精瘦挺拔的身子好一会儿,然后在寂静中缓缓步下阶梯。“起来吧,小银。”她轻声一句,贺小银这才顺从地站起。
夏雷锋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立在她身旁,他挥挥手扇风,相较于小银恭敬的态度,他则是一副厌烦浮躁的模样。“娘,这儿好闷好热啊。我和小银赶着回来累死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他朝母亲挥挥手,潇洒地拉了小银转身就走。“明早儿啦!”
“站住!”严厉且充满威严的声线喊住了他们。
夏雷锋喀了一声,放开小银,转身面对母亲,她精明的眼睛盯着他脸上瞧,仿佛看见了什么,突然她眼一睁,发现他耳际有一道细小擦痕,霎时,她转身扬手便甩了贺小银一耳光。
“娘--”夏雷锋来不及制止,他伸手拉住小银被震开的身子,愤怒地看见小银雪白的右颊上留下殷红的掌印。他将小银保护性的挡在身后,一双惯于轻佻的黑眸此刻却燃着冲天怒焰。“为什么打小银?!”
夏夫人轻描淡写地一句。“你耳际有伤,她失职,没有保护好你。”
贺小银站稳了,拱手低道:“夫人教训得是。”
他吼小银。“教训个屁!”他转头瞪着母亲,那擦痕是方才他坠落屋檐时摔的,他以为母亲不会发现,没想到……他咆哮。“这点小伤是我自己摔的,又不疼,你竟然为这么芝麻绿豆大的小伤打小银,真是不可理喻!”
夏夫人只是冷淡地回应。“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伤若不教训,以后恐怕就是大祸的根源,身为你的守护者,一丁点的差错都该死。”她转而询问贺小银。“贺小银,这一掌打得你可是心服口服,你知罪吗?”
“银儿知罪。”贺小银毫无愤怒,毫无抵抗。
见她这样子叫夏雷锋更气了。“你呀你,没有错知啥罪?你真是--”
“够了!”堂上夏震怒喝一声,镇住儿子的咆哮。“锋儿,你莫只是一味的意气用事,为了一个婢儿值得去杵逆你亲娘吗?”
“银儿对我而言不只是一个婢儿。”他叛逆的应道。炯炯的目光和父亲严酷的双眸对峙。
夏夫人怕儿子恼怒了丈夫,声调软了下来。“好了,我已经早早差人将你的晚膳准备妥当,去歇着吧。”她嘱咐小银。“下去伺候少爷用膳。”
小银领命转身退下,一见贺小银下去了,夏雷锋亦知争吵无益,他不悦的拂袖欲去,然夏夫人再次喊住儿子。
“等等--”她趋前凝视爱子俊美的容颜,一改先前阴郁的脸色,慈爱地轻声问着。“锋儿,你小时百病缠身,无法习武,如今你早已远离病魔,内力也够深厚,娘不懂,一套日光剑法,为什么你竟会迟迟参不透心诀?”
夏雷锋昂着脸,黑眸里藏着狡黠的光芒。“孩儿悟性不够。”其实是他根本不屑啥鸟剑法。
“锋儿,你尽力了吗?你那么聪明,怎么会--”
“诗妹--”一直沉默的夏震开口劝起爱妻。“日光剑法极之深奥,习武最忌躁进,顺其自然吧,否则锋儿勉强习之走火入魔岂不更糟?”
夏夫人深知夫君所言甚是,她轻叹一声。“锋儿,娘不逼你,不过,为了你好,明日你带着爹的信帖和小银前往麒麟山拜会你那隐世的师伯--庞辙严。庞师伯是世间罕见的武林奇才,也许在他点化之下,你可以参悟剑法,甚而习会武功保身。下去吧。”她温柔道。幸而贺小银武艺高强,暂时足以庇护爱子。
大堂屋檐上方,一名身材玲珑的黑衣蒙面女子于砖瓦间窥见了一切,她眯起眼睛转身踏风而去,清灵的身手没有一点声息泄漏她的踪迹。
堂下,夏雷锋亦不多言,他应允了母亲便转身急急离开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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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洒满月光的花园,夏雷锋回到他住的逍遥院,远远就见小银娉婷的身影伫立月下等着他回房,银白的月光落满一身,衬得她容颜益发皎洁白净,一把乌丝在夜里发亮得一如绸缎。她凝视着前方园里盛开的海棠,微蹙的眉心,冷敛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小银,这是他的小银。不知为何,每一次看见她郁郁寡欢的模样,他心中总会莫名泛起一阵酸涩。她只是不发一语的站在那儿,然而那隐隐的寂寞却已经足以感染了他。
“小银……”他收起严肃的面容,笑嘻嘻地走向她。
小银转过脸来,他心疼地看见她颊上那一抹红印。他伸手轻触她脸颊,温柔地道:“疼不疼?我帮你揉揉……”
她退后,不让他碰她。一双杏眼射出光芒,冷冷地瞪着他。
夏雷锋挫折地深吸一口气,然后颇无奈地道:“你呀你,娘打你时,你不会躲啊?笨死了!”
“要不是你,又怎么会惹夫人生气。”她抛给夏雷锋冰冷至极的眼神。
他火大地摊摊手。“喔,我娘打你你倒不气,反而怪到我头上?”
贺小银不理他的叫嚣兀自掉头进房,淡漠地道:“吃饭了,‘少爷’。”
他追着她,气呼呼地叨念:“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亏我刚才还为着你顶撞我爹。你呀你,真不够意思,你--”
她递给他一双箸子,然后坐下。
他火大地瞪着她那顽固的表情气急败坏地坐下,拿起箸子就要夹菜--
“等等--”她格开他的手。按例,她先夹菜将桌上盘里的每道佳肴先试了一口,确定没毒了,这才搁下箸子。“可以了。”这是夫人定下的规矩,万一菜里被人下毒,也毒不到夏雷锋。
夏雷锋脸色一沉。“不要帮我试菜,万一有毒,难道就让你先死?!”
他又生气了--小银眉毛一扬闪过一抹不耐烦的神色。她淡淡回他一句。“我本来就是为你而活,就算因你而死也没什么好惋惜。”
夏雷锋对这一切不满到了极点,他深吸口气,沮丧地坐在那里,浓眉深锁,英俊的面容有一抹浓浓的悲哀和无奈,他感慨一句。“我有时真希望你离开,离开洪门,离开我……”
小银顽固地昂着漂亮的脸蛋,她答得毫不犹豫。“不行。”
他抬起脸,目光炯炯地锁定她美丽的眼睛。“不行?你舍不得我?”
“不行,因为夫人不许。”她冷漠地答道。
他听了,脸上若无其事,眼睛射出的光芒却足以融化北极。他骤然起身踱向她,将她猛地一把由椅子上拉起,他的力道掐痛了她手臂;她也生气了,她挺起肩膀愤怒完全燃烧起来--他到底闹够了没?
夫人夫人,贺小银开口闭口全是他娘!夏雷锋怒瞪着她,他突然涌起一股想勒死她又想吻她的矛盾感受。而小银眼中亦燃烧着怒焰,和他凶猛的目光对峙,她眼里有抹叛逆的神采。
有好一会儿他们只是怒瞪着彼此,房里寂静无声,然而他们之间火花迸射,眼对着眼,那里头有太多复杂的情绪。
她不甘示弱地等着他爆发脾气,她想,如果他开始像熊般咆哮,她也不会感到意外。可是他的眼睛里除了愤怒外,恍似还有一些别的,一些她不懂的、令她害怕的炙热情绪--那是她从来没有也不懂的情绪,那种炙热的目光令她感到莫名的惶恐。